側側道:“你們莫怕,這幾日蠱毒解了,我自然安好,坊裡那些人不會知道。明日還要你們多照看,不去睡可不好。去罷。”她說話自有一股威嚴,兩人只得去了。
側側輕撫綾帕,君顏如何繡?便將長年痴情,化作千絲萬縷,千針萬線,刺入春光裡。香燈下玉指如舞,纖手翻飛,彩袖搖曳,她凝神細想往事,朱唇淡淡留笑。
漫漫良宵容易過,這廂裡密密劈絲,細細描畫,剛把那青松夏草、薄雲晴日大致摹描妥當,天已大亮。玉簪與流蘇匆匆梳洗了,過來伺候側側晨妝,她方擱下繃子,歇了片刻。
早間的飯粥花樣繁多,顯鴻親自送了過來,側側吩咐弟子慎言,只說身體大好。顯鴻欣慰不少,稱陰陽那邊已有信來,一日後即至。側側吃了一碗豆沙粥,又拿出繡繃用心繡著。
玉簪看了發愁,想要勸說兩句,側側笑道:“你忘了神醫在我身上下的是情蠱,不用情如何好?你在外間候著就是,我有事會叫你。你們倆別閒著,隨行帶的繡譜都看熟了沒有?”玉簪只覺側側一眼看到心底裡去,不敢多說,拉了流蘇到外面守著。
長生一夜難眠,恨自己別無長技,不能護少夫人周全。昨夜用了夙夜的神符,不知有用沒用,故此一大早趕來探詢。玉簪不便多講,微露口風:“你問神醫去,昨夜皎鏡大師來過了。”
長生跑到皎鏡那裡,見卓伊勒頂了一雙黑眼圈,打了哈欠在喝梨粥。
“你師父呢?”
“師父在睡覺,昨晚我失眠,你來得正好,你說,那蠱王會不會跑到我身上了?總覺得怪怪的。”卓伊勒渾身不適地扭動一番,惹得長生笑了起來。
“夙夜大師可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再說你師父就在跟前,蠱王跑了也看不出?你別亂想。對了,少夫人不肯見我,文繡坊的人說神醫昨晚去看過我家少夫人,你知道是什麼緣故?是不是蠱毒有了反覆?”
卓伊勒想了想道:“師父說沒事,還說若是順利,今晚之前,蠱王就能戰勝妒蠱。我看你也消停消停,急也沒用。”
長生憂心側側,討了一碗粟米粥吃了,復又踱到她房門外,來來回回轉悠。玉簪瞧見人影,出來打發他道:“坊主刺繡呢,不見客。”
長生賠笑道:“我不是客。”遞上一盒芳脂,嵌在雞血紫檀雲龍紋匣子裡,玉簪白他一眼,收下禮道:“流蘇妹妹的呢?”
長生無奈,又回去找來一盒檀粉,用紫檀雕纏枝蓮紋的匣子盛了,開啟來還有一面水晶小鏡。
流蘇看得歡喜,替他說情道:“坊主沒說不見人,長生大師不是外人,我去通報。”
玉簪道:“你去,我不敢再觸黴頭。”
長生謝道:“叫在下名字就好。”
流蘇美目流盼,多看了他幾眼,輕巧地走去稟告。
側側裹了印金羅冰裂紋對襟夾衫,淺色刺繡畫裙,斜倚在枕榻上,腰間軟軟搭了一條金縷毯。她凝神下針,玉腕如蝶飛,綾帕上明霞光爛,一片秀色芳菲。
流蘇看了一眼,見她用了黑灰黃綠、紅白藍褐多種細絨為繡線,針法亦穿插多變,既有滾針、纏針、亂針、齊針,也有散套針、車輪針、施毛針、釘線針,尺餘長的綾帕上細密暈染紋飾,初初有了繡畫的神韻。
“景色具備,就差人了。”流蘇頑皮一笑,對了側側行禮道,“啟稟坊主,長生求見。妝容雖然卸了,讓他再扮紫顏大師也不難。對照了模樣,繡起來總是容易些。”
側側啐道:“胡鬧,他是他,紫顏是紫顏,昨日扮一回是權宜之計,哪裡能整日叫他頂著那張臉。”
流蘇笑道:“坊主不喜歡?”坊主每回說到紫顏大師,總要口是心非。說起來,長生長得已是極俊,可紫顏大師看去更勝一籌,要是日後他們師徒能到文繡坊常住多好。
側側窺見她的心意,忍不住莞爾一笑,道:“你喚他進來。”
長生走進屋後,側側喚玉簪向顯鴻討了紙墨,對他笑道:“我代紫顏考你的功課。”
長生忙垂下頭,“請少夫人吩咐。”
側側道:“你畫五張他的臉給我看。”
長生應了,又道:“我只怕畫工凡陋粗俗,少爺的神姿禿筆難描,要是畫得不好,還請少夫人恕罪。”
側側笑道:“你和我文縐縐說什麼,你不是傅傳紅,不求丹青傳世,能傳情達意就好。”
長生這才安心,對了攤開的白紙靜心澄慮,閉目深思。
玉簪與流蘇聽得莫名,奇道:“五張臉?”側側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