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雪龍向南覆蓋了數里地,漠漠荒林盛滿積雪,只能再往前繞道,如此一來,他說的半個時辰已是最好的打算。
人心起伏之際,傅傳紅興致勃勃地眺望遠處的雪山盜,那批人馬時而隱在迂迴的山林間,時而如銀瓶乍破噴薄而出。他胸口一團火燒得越發熾熱,凝滯多時的靈光在腦海中零星閃爍,像是被燎原的生機,催逼出點點火花。
姽嫿拉他下車,他眉飛色舞地搖頭,笑道:“戰馬奔騰,平日難見,這回定要瞧個仔細!”竟是摩拳擦掌,彷彿羽扇綸巾,在大軍後指揮若定。姽嫿愣了愣,她知傳紅有些呆氣,沒想到還是個賊大膽,哭笑不得地看了側側一眼,招手央她來做救兵。
側側提起翠色鮮妍的裙角,輕掠過雜樹積雪,仰頭望了傅傳紅。畫師神色渾然無懼,目不轉睛,專注地眺望遠方。她秀足一點,也跳上車頭望去,此時來敵近了許多,黑壓壓如洪荒巨獸,踏蹄而來。
她已非空山幽谷裡懵懂的孤女,眼前僅有車馬排出的陣法可為屏障,避之不及,反而會被對方追趕,盤算下得失後,側側平靜地對姽嫿道:“我們走不掉,要有人攔下他們才好。”
姽嫿眉頭輕顰,想了想,鑽進車內翻找起迷香來。
墟葬聽到這些言語,請來輜重營掌營的江將軍,與皎鏡、紫顏、丹眉父子一同商量,到底是走是留,如何應付盜匪。皎鏡嗤笑道:“這麼多人,逃得掉嗎?”那江將軍倒是爽氣,道:“各位馬上就走,我帶人拖住他們,王上已命人來援,拖得一時三刻就好。”
皎鏡拍了拍他的肩,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們六十號人,對方起碼兩百,轉瞬殺到。如今指望不了援兵,真要對敵,須出奇招。”江將軍喃喃道:“奇招?”皎鏡神色自若地指指墟葬,再戳向自己。江將軍苦笑望了兒郎們正在排布的所謂陣法,茫然不信。
所有人之中,紫顏的神色最為鎮定,無論是雪崩或盜匪,在他眼中不起波瀾。他獨獨看向丹眉,朝老爺子行了一禮,道:“文繡坊和吳霜閣用心置備的賀禮,開設繡院所用的織機器具,皎鏡和姽嫿配置防疫香藥都在車上,我不想譭棄了。只求大師帶所有婦孺先行撤離,我們在此擋住追兵。盜匪無非求財,我們縱落敵手,有十師的手段在,可自保無虞。屆時就算贖人,開出天價,玉翎王也可還價。”
丹眉望了霽天閣與文繡坊的女弟子一眼,慨然答道:“雪林不好走,有我領路,你們儘可放心!”他想了想又瞪了紫顏道,“你不懂武功,留下湊什麼熱鬧?你與小傅隨我同行吧。”
紫顏淺淺一笑,伸手一抹,眉目間依稀有了玉翎王的冰姿仙容。藍織金緞襖擁著他,如閒庭信步的孔雀,巡視王者的土地。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可扮作千姿,也可把任何一人改頭換面,甚至是那雪山盜匪的頭目,想做安迦國主亦不難。大師你說,我有沒有用?”
丹眉豪爽笑道:“小子,你還是那般膽大包天。”他望了紫顏不乏讚許,遠遠看了丹心一眼,“我那個兒子,就請代為照顧,他腦子是極活的,就是歷練太少,擔不得大事。”
紫顏嘆道:“丹心比我昔日強甚,大師有什麼可顧慮的,放手讓他高飛便是。”
丹眉呵呵一笑,旋即招呼蒹葭與側側,請兩人收攏門下弟子。側側聞言柳眉一豎,向他欠了欠身,綠裙飄飄如葉,蕩向紫顏。
“你們幾個都留下?”她見紫顏點頭,不由分說抓起他的手,“你在,我也留下。讓玉簪她們跟霽天閣的人走。”
紫顏苦笑,遠遠望了車廂內興致勃勃尋找迷香的姽嫿,頭疼地道:“你留著,姽嫿也不會走,這如何是好?幾個男人倒罷了,山裡的盜匪哪見過你們這樣的美人兒?就多看你們幾眼,也是不妥,大大不妥!”
側側飛他一眼,心下甜蜜。她不是沒有懼怕的念頭,只是地裂山崩,也不想與他分開。
“十師共同進退,大不了你把我們扮成男子。再說雪山盜有備而來,想是聽過十師的名頭,你也說了,拿金子贖人,不會對我們如何。”
紫顏怔怔端凝她半晌,徑自走到墟葬身邊,低語了幾句,墟葬掐指算了算,微笑說了一句什麼。他沒奈何地朝側側點了點頭,她橫波一笑,如林間青鳥,飛到姽嫿車上,含笑說了一句。姽嫿探出半個身子,朝紫顏歡喜眨眼。
紫顏對墟葬道:“你說她們此行無礙,聽天由命罷。”墟葬蹙眉,“今次險象中有大機緣,我想留下一試,可看她們見獵心喜,總怕不妥。”紫顏轉眸凝看雪山,安慰他道:“天災躲得過,盜匪算什麼?我瞧她們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