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認得他了。
阮文昭的父親曾經是查才將軍的部下,後來不再帶著大堆的禮物拜訪了,他自立的門戶,如今風生水起,割據一方。
“早就發現是你。”阮說。
香蘭微笑:“你好,文昭。”
“你個子高了。”
“你也是。”
“明天一起跳舞?”
“明天?明天……明天再說。”
可是她等他整個晚上,周小山並沒有出現。
她穿著校服參加舞會,因為她以為他會穿。可是他沒有來。
女孩們起先笑眯眯的看香蘭吹牛的後果,後來一個個的坐下來,拿著果汁,陪著她等待。
她打電話,他也不接。
本沒有打算參加舞會的胖姑娘拄著柺杖來說:“我看見周小山一個人在籃球館打球。”
她們一起“唉”了一聲。
她沒有再去找他。
自己坐在天台上看星星,回憶他們一起在南美的旅行。
可這是三月,亞熱帶的星空,點點璀璨,彷彿觸手可及,真的伸出手去,只有風,在指尖過。
“香蘭。”有人喊。
她回過頭,是阮文昭。
“哦,文昭。”香蘭擦擦眼淚,借夜色掩護,但願旁人沒有看見。
“舞會結束了。”
“是嗎?”香蘭說,說起來,她自己的早就結束了。
“我還想跟你跳舞呢。”
“為什麼不?”
她從陽臺上跳下來,被他握住手。
這是他們的十六歲。
西城國際中學。某一個週末的學生舞會剛剛結束。
周小山在黑暗的體育館裡打籃球,這項運動的好處是:除了籃筐,你沒有對手,沒有敵人,也沒有朋友。
穿校服的查香蘭跟穿西服的阮文昭在宿舍樓的天台跳慢四步,他摟著她的腰,口中數著拍子。
之後發生的事情,讓查香蘭對著竹葉小人的賭咒一語成讖。
十七
烏雲密集,又要下雨。周小山站在簷廊下向遠處看。山峰連綿,一眼無邊。
他剛剛與人在國外的查才將軍通話,十五日後,將向買家提供他們需要的關於A的資料。
將軍問有沒有問題。
小山請他放心。他知道這次交易對將軍來說非常重要,對方付出的代價是數量可觀的軍火。
他回頭看看躺在床上的佳寧。她床頭懸掛點滴,藥液一點點的流入身體。
佳寧此刻昏睡著,合上的眼睛是彎彎的一道曲線,眼角微揚,下弦月。他走過去,手指輕輕滑過她那柔和的臉龐,這樣的佳寧沒有之前又見到他的時候那麼惱怒倉皇,也沒有在北京的時候那麼飛揚跋扈。他記得,她那時做完愛即走,沒在他身邊流連過一秒。可此刻她睡得很好,嬰兒一樣,在他的地方。
如果她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呢?
如果她永遠都這樣留在他的身邊?像一幅畫,一棵植物或者一汪湖水一樣?
這個念頭在腦袋裡一閃,輕巧巧的過去了。
第一枚雨滴敲在石板上的聲音。
佳寧睜開眼睛。
他看著她,房間陰暗,可兩個人的眼睛都非常的明亮。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指尖冰涼,可是沒有躲開。
“想自殺?但是力度不夠。”他微笑看著她,“跟肝臟還有1公分的距離,但是已經縫合了。佳寧你會很快復原的,你身體的素質非常好。”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他撥她的頭髮:“餓不餓?我去叫人送吃的東西來。”
她搖搖頭,另一隻手按住他的小臂:“在這待會兒。”
雨終於下來,擊打著房簷,石板和芭蕉的葉子,低落在房前鵝卵石鋪就的路上會成小的溪流,叮叮咚咚的交響。
房間裡的周小山,看著佳寧,體會著她的氣息和溫度,眼神和心念在這個時候都離不開,這樣彷彿痴了。
他從她的房間裡出來,月亮已經升起。
房子的中庭裡有小水井和一棵高大的榕樹,他脫下上衣,在樹下打水上來沖洗身體,他腰上一寸的地方纏著密匝的繃帶。井很深,水冰涼。透到骨頭裡,他的身上也有疼痛。
“嗖”的風聲,小山伸手在背後接住顆襲來的紅毛丹,力道很大。
他拿過來看看:“還沒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