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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區一沈全,美妻不庇送人眠。

當時若探真訊息,何必悲啼離別間。

卻說沈全別了渾家,背上包裹,取路出西門來。一面走,一面心下暗想道:“我與餘公子頑要,向來不過贏他幾貫錢鈔,並不見金玉首飾將出來賭,為何言沒了金釧,告在縣中?事有可疑。適才趙媽媽說郝極鬼也在所告之內,這廝住在西門外,開古董店,不如往他店中問個訊息,便見真假。”一路上以心問心行了裡餘。將近城門,遠遠見一個小廝,手內捧著拜匣,走近前來,見了沈全問道:“沈一哥何處去?天色晚了,這等著忙走路。”沈全看時,卻是餘公子家憧。因他生得白淨乖覺,故取名雪兒。當下沈全答道:“我要出城去取些帳目,故此乘晚而行。小雪,你卻往那裡去?”小雪道:“大相公令我送些禮物與一個相知,適才偷空和小廝們賭錢耍子,不覺天色暮了。我看你走路慌張,麵皮青色,必有什麼事,放這般晚了趕出城,你莫瞞我。”沈全笑道:“看你不出,倒也識得氣色。你來,我有一句要緊的話問你。”兩個走入一條冷巷裡,街沿上坐了。沈全道:“我聞人講你大相公賭輸了一雙金釧,是兀誰得了去,你可知道麼?”雪兒將沈全照臉呸了一口道:“好扯淡!大相公被你這夥人引誘去賭,每每輸了銀兩錢物,老爺十分著惱,即日要排除你這夥狗賊,還來問什麼金釧銀釧哩。早早撒開罷了!”講罷,跳起身就走,一道煙去了。沈全聽了這話,信是十分真實,依舊背上包裹,急急出城,趕到郝極鬼店中。正欲扣門,只聽見裡面夫妻二人爭鬧。其妻罵道:“我把你這狗殺才,不顧家業,終日去賭,不吃官司,不肯罷休。你這奧皮囊,少不得豬拖狗嚼哩!”沈全聽見“吃官司”三字,諒得是這話了,不敢敲門,拽開腳步,取路往西南而進。當晚尋店安歇。次日更名改姓,避難去了。有詩為證:

趙婆設計意何深,一路風聞錯認真。

不是蛇瘟離舊穴,遊蜂安得宿花心。

且說趙婆次日侵早到寺裡通知鍾守淨:“沈全昨晚已打發出門,任憑住持爺來往無礙。”鍾守淨歡喜酬謝。隨叫匠人開了牆門,將王侍御房子裡供奉幾尊佛像,掛起幢幡來。又著本寺和尚做些攘災功德,跋碌三五日,才得寧貼。這黎賽玉發付丈夫離家之後,心裡也有些戀戀不捨,只是事已到此,推卻不得。又見鍾守淨終日做道場,無些動靜,心裡越悶。到了第五日夜間,將次更深,正欲息燈脫衣而睡,猛聽得窗外扣得聲響,黎賽玉輕輕推開看時,卻原來是鍾寺淨立在梯子上,靠著樓窗檻,檻下是半堵上牆,故用梯子擱上窗檻,方可跳入。守淨將指彈得窗兒響,一見賽玉開窗,便爬入窗裡來,兩個歡天喜地,摟抱做一塊。黎賽玉急閉了窗道:“住持,你好人兒,如何今日方來,撇得奴孤孤零零!”鍾守淨道:“我的奶奶,不要講起。我自那晚歡會之後,切切思思,恨不能夠一面。虧煞那趙乾孃用盡心機,今夜又得相逢,天隨人願。”講罷,吹燈解釦,上床同寢。當夜二人擁抱而臥。睡到黎明,守淨起來,穿了衣服,從窗上爬落梯子踅回禪房去了。自此為始,每日黃昏,即將酒肉果品,度到黎賽玉樓上來。二人秉燭笑談,直飲到更深方睡。沈家左鄰右舍巷裡的人,也有曉得的,只是畏鍾守淨勢大,無人敢惹他。編成一出小小曲兒唱道:

和尚是鍾僧,晝夜胡行。懷中摟抱活觀音,不惜菩提甘露水,盡底

俱傾。 賽玉是妖精,勾引魂靈。有朝惡貫兩盈盈,殺這禿驢來下

酒,搭個蝦腥。

正是光陰迅速,拈指一月有餘。一日天色將昏,鍾和尚取數貫錢,著來真到街坊上買一對燻雞,沽幾壺豆酒,原來賽玉專好燻雞吃。這來真走至十字路口,人煙輳集,挨挨擠擠,不覺衣袖裡將錢失落。及到店取錢買酒,方知脫下了,心內憂驚,只得空著手回寺。鍾守淨問:“你買的酒與菜在何處?”來真道:“路上不知怎地,銅錢遺失了。”鍾守淨從來吝嗇,一見來真失了銅錢,勃然大怒,取竹片將來真打了十餘下。兩個老道人再三討饒,守淨方才罷手。來真從此記恨在心。

又過數日,正值七月初旬,鍾守淨買了數枝新藕供佛,令來真將兩枝送與西房林住持。每常林澹然和鍾寺淨講談閒敘,近覺守淨精神恍惚,言語無緒,舉止失措,心裡也有幾分疑惑:莫非幹了些不端的事麼?只是不好問得。當日卻在側首柏亭上乘涼,見行童捧著兩枝嫩藕走入亭來,道:“鍾老爺送新藕與住持爺解熱。”林澹然接了,問道:“鍾老爺這幾日怎地不見?”來真答道:“鍾老爺這幾時甚是忙,那有閒工夫。”林澹然笑道:“出家人清閒自在,為何這等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