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對他萬般禮遇,她也是識大體的人,此刻心情必然十分難受。我忙將路遙引出城,也算免去她幾分痛苦。
路遙策馬離開前,我問:“將軍上次所說的那支金釵在何處,今日便託於我吧。”路遙道:“尚留在營中,這樣吧,三日後夫人前往神女峰會盟,我再帶來交給夫人,如何?”我說可以,路遙便策馬離開了。
回到城中,我見周妍已不在城門口,料想她是回周府了,也沒往心上去,回了宮城與百官商議會盟之事。
事後我問在劫,為何如此神機妙算,料得蕭晚風會提出停戰,在劫這才細細向我道破迷津。
蕭家大軍長途跋涉來到江北,又久經戰爭,早已身心疲乏,而今大寒將過,立春已近,很快就要過年了,將士們自然歸心似箭,恨不得戰爭立刻結束,回家抱著老婆孩子與高堂老母親親戚朋友圍著暖爐喝著熱湯吃著年夜飯。這大過年了,誰願意在外頭打得你死我活的?
再者,這場仗久戰下去對蕭家也不利,東面有東瑜楚家藉著天子之名,打著匡扶趙姓皇族的口號,不斷招兵買馬,壯大力量;皇都那方又成大雍城,不少割據勢力也紛紛向其投誠效忠。當今亂世,橫空出世兩大強敵,按照蕭晚風長謀的性格,是斷然不會為了眼前近利而放棄蕭家的長久之計,與其與金陵鬥得兩敗俱傷,讓隔山觀虎鬥的勢力坐收漁翁之利,還不如各退一步,儲存實力再作雄謀。
我聽後恍然大悟,踮起腳尖讚賞地拍著在劫的腦袋:“你啊果然是長大了,阿姐以後再也不敢小瞧你了。”他苦笑著:“阿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嘴上雖這麼說著,還是乖乖地低下頭讓我拍他的腦袋兒。
酉時我處理完政務準備用餐時想到了周妍,心想她今日必然心情沉鬱,周逸行軍在外,我理應為他照顧好這唯一的妹妹,便命近身女官去周府傳她過來一起用膳,準備陪她談心好好開導她。
不下半會,女官就回來了,說周家管家回話,週二小姐不在府中,中午匆匆回府一趟,取了周將軍的寶劍,後來便出城去了。
我聞言大驚,手中筷子吧嗒一聲就落地了。
在劫問:“阿姐,你怎麼了?”
我失色喊道:“不好,周妍準是做傻事殺路遙去了!”
趙陽城,坤元殿。
鼎爐嫋嫋飄著白煙,一縷縷,一絲絲,燻得人雙眼迷離,恍若仙境,可惜房內濃重的血腥味讓這種如夢似幻的感覺蕩然無存。
蕭晚月坐在床榻上,美貌婢女為他包紮好胸膛上的傷口,端著沾了血水的金盆弓腰畢恭畢敬地退出房中。蕭晚月隨手一撩,將白色寢衣拉上,抬頭往視窗看去。
朱漆木槿雕花窗前站著一個人,穿著一身閒適的白袍,袍上繡著墨竹,幾分世外居士之感,紫金髮繩地將長髮鬆散束在一側,懶懶散散地躺在他的肩膀上,髮梢被清風絲絲吹起,如柳絮般飄忽。寒冬臘月的,他也不怕冷,就這麼一身單薄地迎著視窗的寒風往北面眺望。金陵就在那個方向。他細微地勾起了嘴角,向來冷峻的面容帶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蕭晚月見此不免心中一寒,開口請罪:”大哥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他最終沒有拿下金陵。
蕭晚風緩緩回身,臉上已沒有了笑,眼神也是冷冷清清的,“我已經習慣了。”
這句話說得未免不近人情,好似自家弟弟做什麼都不會令人滿意。蕭晚月也不在意,也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冷漠,問:“聽說你要在神女峰仙鶴樓裡設宴與楚悅容會盟?”
蕭晚風譏諷:“既然已經聽說了,何必多此一問。”
蕭晚月微微垂下眼瞼,“我能不能跟你一塊去?”
蕭晚風平淡的聲音終於有了情緒浮動,些許凌厲:“你去幹什麼?”
蕭晚月沉默了,是啊,他去做什麼?他有點不敢置信,在自己的內息深處,竟是還如此渴望見她一面,那麼一個狠心的女人。
見到她之後又能做什麼?
伏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牽痛了他胸口的傷痕,一下下的絞痛。不是傷口在痛,是他的心。
明明那麼痛,蕭晚月卻裝作一點也不在意,道:“我只想問她一個問題。”
蕭晚風問:“什麼問題?”
蕭晚月低頭茫茫然地盯著地面,“我想問問她,為什麼要殺趙子都的兒子。難道金陵和司空長卿比趙子都還要重要了?是不是她變心了,再刻骨銘心的愛是不是都會變心的。”
蕭晚風嗤嗤一笑:”問到答案了,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