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從此建立。建立於一場災難之後,一場審判之後。
蹲了半年牢房的素容回來了。她回來時一臉陰霾。
一個男人在她心中的位置從此陷落。陷落於一個女人遭受屈辱之時,陷落於一個男人在他的女人遭受屈辱時的無為。
很多年後,素容對大兒子說,如果你爸當時衝過去給林江一拳頭,那麼,他將成為我心中永遠的男人。如果你爸當時衝過去與那五個男人撕打,那麼,他將成為我心中永遠的愛人。說到此時,素容已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她接著說:“如果你爸被他們打殘了,我將全心全意照料他一輩子;如果你爸被他們打死了,我將永生永世為他守寡。”
二十後的春分這天,素容在享受幸福。
素容享受幸福的時候天空下著雨。
素容享受幸福的時候地裡長滿草。
素容享受幸福的時候麥苗一尺高。
雨水、雜草、麥苗共同繪成了素容享受幸福時的生動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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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衝進了麥田。一腳、兩腳、三腳、四腳、五腳,麥苗倒下一片。雨水在她臉上衝刷,淚水在她臉上衝刷。
一個男人沿著素容的足跡走進了麥田。雨水在他臉上衝刷,淚水在他臉上衝刷。
一個孩子跟著走了進來。一叩首,淚如雨下;二叩首,哭聲慟天;三叩首,血溢嘴角。
這個女人是素容。這個男人是林江。這個孩子是林江的孫兒,他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洛魚和德昌站在田邊。
雨仍在下。願一切的恩怨都融化其中。
笑裡的哭泣
李素容燦爛的笑容還在繼續漫延。縣長大人的千金小姐就要成為她的兒媳了,這樣的喜訊本來已經可以夠她享用好久,可讓人高興的事情並沒有因此而止步。而今,她最大的一塊心病又幹淨利落地掉進了丁江河。素容最大的心病是土匪兒子洛浪。根據她的語氣可以判定,素容其實想說她的心病掉進了一條比丁江河更大的河,甚至比最大的河流更能藏住心病的地方。比如長江、黃河或者太平洋。但素容不知道長江黃河,更不知道太平洋,匱乏的知識阻止了她對情感的宣洩,這是素容經久以來心靈深處的遺憾。
但是現在,洛浪不再是一個土匪,他已經是沙丘農貿產品有限公司的老闆。技校畢業不久,洛浪就開辦了自己的公司,或者說辦了一個公司的雛形。
在李素容看來,洛浪已經與自己的過去徹底決裂,換句話說,從一隻刁蠻的猴變成了一頭拓荒的牛。基於此,素容想,佛祖一定寬恕了她的罪孽,獨享了來自覃益民好處的罪孽。些年以來,素容就在用行動洗滌自己的罪孽,她正在年年增加給兄長家的進貢,如今,洛魚舅舅一家已經過上了富足的生活。另外,素容還年復一年,月復一月,日復一日地透過“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的念語,向佛祖傳遞發自內心的悔過之意。
在洛魚看來,母親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佛教徒。李素容曾經想要正式皈依佛教,換句話說,取得居家信佛的最高名分,但佛祖的使者拒絕了她,理由是她無法放棄對金錢的追求。但這絲毫沒有影響素容對佛祖的信仰,反而讓佛祖在她心中的地位更加純潔,更加崇高,更加神聖。對佛的信仰支撐著她走過人生的風風雨雨,從這個意義上講,素容的人生是有意義的人生。相比而言,我們中的許許多多的人實在可悲。我們不知道信仰什麼,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值得信仰。我們年輕的主人公曾說,一個沒有信仰的人是一個可悲的人,一個沒有信仰的社會是一個可悲的社會,一個沒有信仰的國家是一個可悲的國家。如果沒有信仰,人隨時都可能變為非人,社會也隨時都可能變為非社會,國家也隨時都可能變為非國家。或許這只是洛魚在杞人憂天。雖然洛魚從未放棄對信仰的尋找,但信仰總像夢,一直在他的頭腦中漂浮不定。
看著母親微笑的樣子,洛魚覺得她好幸福。
世界卻是這樣,有人笑時一定有人在哭。
這會兒,洛德蓮在哭。天空正下著雨,秋天的雨水從老高老高的灰色雲團中飄落下來。很冰涼。這樣的天氣很適宜哭泣。但現在,素容絕不會跟著德蓮哭,洛浪已經頓悟,素容不再擔心洛浪去蹲監獄,更不擔心洛浪討不到老婆。
按理說,德蓮是不應該為自己而哭的。她現在是一名退休工人。德蓮沒有當一天工人,就直接變成了每月領取一百五十四元三角二分養老金的退休工人。這是一個精確的數字,這個數字是德蓮親口告訴弟媳的,這個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