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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一會兒,他竟壞壞地勾唇,連意識不清也要嘲諷人——

“你的頭牌姐姐存心的……她存心趕你走,你好傻,什麼都不知……嘿嘿……有你這麼傻的嗎……”邊喃,他五指陡松,臂膀垂了下來。

君霽華連忙收回小手,輕輕揉著腕處。

許多人與事物似剔透分明,又詭譎莫辨,她懵懵懂懂,欲信不敢信。

坐在榻邊,她沉默地望著那張再次掩下雙睫的虛紅面龐,小小的心壓著一塊無形石。

有個小身影在屋中晃。

那影兒一會兒在角落,一會兒在桌邊,一會兒還繞到他榻前。

那人步伐極輕盈,不是刻意放輕,倒像習慣這麼行走動作。

那人的手好小,帶著幽微香氣,她靠過來時會俯下身,仔細地探他額溫。

可惡的是,那隻小手還拍他面頰!

啪啪啪!啪啪啪!左右開弓,手勁不算輕,簡直跟掌摑差不多了……找死!打哪兒不成,竟敢趁他病,呼他巴掌,看他折不折斷對方爪子!

怒火中燒啊怒火中燒,他咬牙切齒、使盡吃奶的力氣睜開眼,眼皮才撐出兩道細縫,掀嘴欲罵,一口微燙的藥汁已灌進來,苦透喉頭又苦穿肚腸。

他被灌藥,咕嚕咕嚕直灌,最後折騰得他流了滿身臭汗,汗一逼出,他體內忽而舒爽許多,身軀像被託在雲端一般,輕鬆。

敢這麼摑他、灌他……唔,算了,先睡飽再說,等老子醒來,再找人算帳!

眯眼,他緊瞅著那抹坐在榻邊的瘦影兒,她面容白白的,五官模糊……他終於不太甘心地合上眼,沉睡前,腦中晃出一道疑思——

這小娘……她上哪裡弄來那碗苦死人不償命的藥汁?

這兩天,君霽華把巷底這座“鬼屋”摸了透徹。

“鬼屋”並非她所以為的那樣破敗,只是擺設全蒙著厚厚一層塵,角落結著數也難數的蜘蛛網,倒落或壞掉的桌几、椅凳任由著躺在地上,乍見下就是亂、髒,其實屋子的樑柱仍相當結實,好幾處窗紙破損了,但不難修補,這地方若好好收拾過,很能住人的,尤其是她發現後院灶房外竟打有一口自家井,井眼是不大,但水質清甜,真教她驚喜萬分。

有水一切好辦,要照顧病人便容易些。

寒春緒身上的傷她不敢亂動,只能儘量想法子降低他的體熱。

她用清水擦拭他的臉,不斷幫他換掉額上的巾子,取井水燒開,按時辰喚他起來喝水,他喝不下去,她就枕高他的頭、他的背,灌也要灌進去,連藥也灌……說到藥,沒想到她帶那疊藥單子出逃,頭一個竟用在他身上。

這兩天好靜,似是她有記憶以來最寧靜的時光。

明明居在城中,卻寂若荒郊,“天香院”紙醉金迷、夜夜笙歌的囂鬧彷佛已是前塵之事,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一輩子窩在這兒,誰也不理會,哪裡都不去了,就靜靜過著小日子,靜靜做該做的事。

寒春緒真正清醒時,午後冬陽正暖著院子的薄雪地。

他推被坐起,伸了個大大懶腰,動作太大還扯疼傷口,他齜牙咧嘴地暗咒了聲,仍是忍疼伸展筋骨,伸得脊樑骨都發出聲響。

躺了兩日,時而昏睡、時而半醒,慶幸的是,他還沒病到不能自行解決內急,只是他一踩著虛浮步伐下榻,那小娘就跟了過來,還一路跟到茅房,怕他會跌進茅坑裡似的。

那座小茅房不常用,味道其實不重,卻是毀瓦敗門,哼哼,年紀小小愛偷窺,也不知被她偷覷了多少,還是小女兒家,都不害臊嗎?真拿他當小娃娃瞧啊?就算……好啦好啦,就算真暈,他也懂得往外摔,哪能往糞坑裡跌?

摸摸胸口,再輕按了按,他不是傷處疼痛,而是……好怪。

感覺有古怪,說不上來。

真要說,就是……他長這麼大,沒被誰如此看顧過。

江湖這條路,他尚未察覺前便闖將進來,一旦步入就無法回頭,那是身不由己,卻也混得如魚得水。

雖說能快意恩仇地過日子,該受的苦倒也沒少受過,只是他爛命一條,爛到沒魂了,吃苦當作吃補,何時又嘗過這般的眷顧?

而對方還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呢!

目光一挪,瞥見胡亂鋪在地上的“小窩”,明明有其它房間,稍事整理便能睡的,她不去躺在榻上,卻寧願窩在牆角。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怕這屋子真有鬼嗎?若非,難不成……是怕他半夜上茅房,沒她跟著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