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目睹著公共生活中的不公正的加劇,看到了權力與金錢的傲慢,被迫接受一種赤裸裸的社會達爾文主義,我們生活在一個強者缺乏同情心,而弱者缺乏正常的表達渠道的時代。普通人對此深感無力,不知如何應對,於是強者變成了傲慢,而弱者則充滿了偏見。
所以東北一起交通事故,演變成全國性的“寶馬案”,因為它其中蘊含了財富與貧窮、權力與無力的懸殊感;任志強公開為高房價的辯護,則引發了全國性的對地產商的不滿情緒……
從《第一財經日報》的記者翁寶口中“這是媒體業的‘9·11’”到“這是新聞同業的勝利”,這一案件的轉折充滿了意料之中的戲劇性。富士康公司最終將起訴物件由兩位個人轉向《第一財經日報》,索賠金額降為1元錢,它收斂起最初的咄咄逼人的傲慢,表明自己正是出於對新聞公正性的要求,完全忘記了最初3000萬的索賠中蘊含了多麼強大的暴力邏輯。
按照現代社會的興奮與遺忘的速度,可以預料,人們將很快對這一事件失去興趣。但是,我們尚不清楚,我們該如何安撫社會中醞釀的那種不安、容易暴躁的情緒,該如何減少那種不加掩飾的強權邏輯的傲慢,看起來,它們仍都缺乏對應的制約力量。更為關鍵的是,在這一爭吵中,最初的被報道者、被同情者,工廠中那些被過度辛勞的勞動者們,卻可能再度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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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城記(1)
黃廣宇坐在我對面,穿著短袖格子襯衫,神情看起來過份平靜。我們有整整6年沒見了,在大學時代的204宿舍裡,他以如雷的鼾聲著稱。坐在他旁邊的是管灃,8年前那個夏天的午後,在北大28樓那個陰暗的拐角處,他對我說,他要成為斯蒂夫·喬布斯和拉里·埃利森式的人物——富有且放蕩不羈。
一開始,我們在牛車水的大排檔裡吃咖哩牛肉和夫妻肺片,喝虎牌啤酒。不遠處是一個小型的歷史博物館,記錄了19世紀以來,中國人移居新加坡的歷史。牛車水的馬來名字叫“Kreta Ayer”,意思是“水車”,最初的居住者馬來人每天用牛車在安祥山附近有一口井載水。1828年,新加坡的奠基人萊佛士將牛車水劃為華人居住區,像大多數南洋的華人定居地一樣,廣東人與福建人是其中主宰。
80年代至90年代中期,牛車水街邊的木屐匠、薄餅皮製造者、神像雕刻師、寫信佬,這些傳統的職業都已消失。除去博物館裡陳列的舊黑白照片,碼頭上苦力與記賬員的雕像,我們的確難以找到昔日新加坡的風貌,那個由英國人、華人、馬來人與印度人構成的漁村式的小地方,如今被玻璃幕牆、鋼筋、混凝土和霓虹燈所建構與包圍,金融家們躲藏在螢幕後面操作資金的流向。在過去的30年中,它一直在和香港爭奪“亞洲之都”的稱號。
“中國企業為何難以成為世界級的品牌?”6年未見之後,我們最初討論的談話竟是從這個命題開始的。黃廣宇是一家半導體制造公司的一名年輕程式設計師。而管灃則是一名看起來已經飽經風霜的創業者,他在2000年的dot…風潮沒有徹底落幕前,進入了IT業,正在開發3D產品,3年前,他從北京搬到了這裡,在一套既是臥室又是辦公室的住宅裡,吃飯、睡覺、程式設計序,一心要開啟東南亞市場。
沒有想到,新加坡成為同班同學最多的聚集地,95級微電子專業的22名同學,5名在新加坡在學習與工作過,剩下的幾位仍從事本專業研究的,則在上海。
我們談話的地點從牛車水,轉移到了新加坡河旁的露天酒吧,河對岸正是托馬斯·斯坦福·萊佛士1819年登陸新加坡的落腳點,此地充滿了萊佛士的遺蹟,他的雕像,以他名字命名的街道、廣場、酒店、學校……殖民的色彩消退,卻從未消失。
1819年開港的新加坡,1841年的香港,1842年的上海曾是東方與西方交匯之地,都曾期待自己成為遠東的貿易中心。它們各自的命運在過去的一個半世紀裡,像是你追我趕的賽跑遊戲,結局充滿了意外的戲劇性。
它們喜歡用“雙城記”來形容彼此關係。上海與香港所構成的是沿海中國走廊,一直到1949年之前,是中國新觀念、新風尚、商業利潤的中心。而1950年代之後,新加坡與香港則是另一個“雙城記”,兩個亞洲的殖民城市,身處強大鄰居影響的焦慮之中,資源匱乏,卻在短暫的30年的時間裡,躋身於全球最富有的城市。1970年2月,李光耀在香港大學的講演中說:“作為現代化程序的先驅,香港和新加坡可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