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制度,已實行五十餘年,絕不可更改。另一位大臣呂誨更有趣,他在彈劾的奏章上說:“王安石竟然妄想坐著講書,犧牲皇帝的尊嚴,以顯示教師的尊嚴,既不知道上下之禮,也不知道君臣之份。”他要求嚴懲王安石這個奸邪。
——世界上確確實實有一種奴性非常堅定的人,使我們嘆氣。
二 變法開始後,遼帝國曾提議重新劃定太行山以西(山後)代州(山西代縣)一帶邊界。皇帝趙頊命大臣們提出意見,退休宰相韓琦(即好水川戰役“軍中有一韓”的一韓)建議說:“我們有下列七事,觸怒敵人:一、高麗王國,早已脫離中國,成為遼帝國的藩屬。我們卻利用商人,跟它恢復舊有關係,遼帝國當然認為對它不利。二、我們用武力奪取吐蕃王國的河漢地區,遼帝國當然認為下個目標一定是它。三、我們在代州沿邊,大量種植榆樹柳樹,目的顯然在阻擋遼帝國騎兵賓士。四、我們又在國內實行保甲制度,寓兵於農,教人民戰鬥技能。五、黃河以北各州縣,積極修築城郭,掘深護城河渠。六、我們又設立兵工廠,製造新式武器,更新武裝部隊的裝備。七、我們又在黃河以北重要的各州,安置三十七個將領,加強駐屯的國防軍訓練。以上七項,都是刺激遼帝國的措施,使他們反感。我們只有一個方法才可以使遼帝國相信我們的和平誠意,跟我們繼續友好相處。那就是,立即把這些措施,全部廢除(跟高麗王國斷絕通商,把河漢地區交還吐蕃王國,剷除沿邊限制敵人騎兵深入的榆樹柳樹。解散保甲,停上人民軍事訓練。黃河以北州縣城郭,隨它頹塌,護城河渠也隨它淤塞,停止修築。撤銷兵工廠,停止製造武器,停止更新裝備,停止軍隊現代化。撤銷黃河以北三十七將領,停止軍隊訓練)。等到上述的七項措施全部廢除之後,陛下再養民愛力,選賢無能(他跟司馬光),疏遠奸邪(王安石),進用忠良(他跟司馬光),遼帝國自然心說口服。”
這就是有名的“韓琦七項奏摺”,於一○七四年呈給趙頊。韓琦因“濮議”一案,已被納入小人系統,現在因反對改革的立場一致,又被送回君子系統。
士大夫反對改革,固然是一種本能反應。但更主要的是,改革傷害到他們本身。像預算制度,使國家開支減少百分之四十,則這百分之四十所豢養的官員,或被淘汰,或不能再行貪汙,自然憤怒。像“青苗法”,士大夫就是依靠農急時放高利貸,才能合法的兼併貧農土地,現在政府用低利放出貸款,阻塞了他們的兼併之路,自然憤怒。像“免役法”,過去實行“差役法”時,士大夫家根本不服勞役,築城築路以及地方供應任何勞役,徵調民夫時,全部由平民承當。現在把這種他們一向輕視的勞動加到身上,使他們與平民相等,自然更怒不可遏。他們當然不會傻到明目張膽為維護既得利益而吶喊,但他們卻可以為維護“祖宗法度”而吶喊。不過,在情急的時候,也會忍不住露出嘴臉。有一天,當趙頊告訴文彥博,人民都歡迎改革時,文彥博反問:“陛下,你是用士大夫統治國家?還是由小民統治國家?”趙頊頓時不能回答。
到了最後,舊黨更滲透到皇宮之中,使趙頊的老孃高太后也站在他們一邊,不斷向兒子警告:新法禍國害民,祖宗法度不可輕改。事實上新法本身也碰到了無可挽救的困難:一是,本世紀(十一)七十年代恰巧發生一連串旱災,在舊黨策劃下,開封安上門管理員(監安上門)鄭俠把饑民流亡情形,繪成圖畫,呈送給趙頊和他母親高太后,宣稱這就是變法改革的結果,如果不馬上停止變法改革,旱災還要擴大,饑民還要增多。另一是,王安石沒有力量把反對新法的舊黨逐出政府,更不要說全部清除。他得不到公孫鞅所得到的堅強支援,皇帝趙頊無法跳出宋王朝立國的傳統,他只能把舊黨貶出中央,貶到地方上擔任地方政府首長,不能把舊黨全部貶為平民。問題就發生在這上面,因為新法所有的改革,要完全靠地方政府執行。於是呈現出一種只有卡通影片上才有的奇異場面,即由一批反對新法的人,負責執行新法。不可避免的,他們用種種方法加以破壞,故意迫使農民痛恨新法,以證實新法的罪惡。
一○七六年,王安石終於下臺,他只當了六年宰相。他辭職後,由他的助手呂惠卿繼續主政,然而不久被攻擊去職,只靠皇帝趙頊一人堅持下去。一○八五年,趙頊去世,十歲的兒子趙煦即位,祖母高太皇太后臨朝執政。她立即召回被貶到洛陽的舊黨領袖司馬光擔任宰相。剎那間,變法停止,改革停止,所有的新法新制度,全部撤銷,一切恢復原狀,即韓琦所歡呼的原狀。
司馬光是當時知名度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