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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待馬車立定,柳斷笛強撐著滿身痛意起身下車,李霜珏在旁攙著,極為當心。

“欽差哥哥,你這又是何苦呢……”

李霜珏頗有埋怨地輕聲道。柳斷笛早已無法負荷此般動作,又為何非得自己走進去。

“……柳大人!”

顧風聞聲趕至,瞧見柳斷笛的面容竟是又悲又喜。——喜他總算無恙回來,悲他臉色蒼白,根本不是生人應有之息!

“卑職……卑職這就去告訴殿下……他定是極為歡喜……”顧風目中充淚,忙返往府中。

柳斷笛隨在他身後,舉步艱難。

渾身無不作痛,每邁一步,具是煎熬。

他行至庭院中,蘇偃便已然趕來,同他相會。

瘦了。

蘇偃想不出其他字詞形容,或是說——他捨不得用其他更加心驚的字詞來形容面前這人。

李霜珏見蘇偃緩步上前,便知趣地開退一些。

“阿笛……”

蘇偃將他擁入懷中,輕聲道:

“我真想你。”

僅僅四字,卻生生將他逼出淚來。

這是第二次。而上一回,距今已有整整一年又四個月。

當真久違。

柳斷笛無法將他推開,只輕聲喚道:“殿下……”

“我在。”

“告訴我,公主她與大長,此時正安居蕪江。”

蘇偃擰眉,不語。

“那你告訴我……公主如何了?”

蘇偃深知不可能瞞過他。

好半晌,終悲聲道:“……歿了。”

柳斷笛聽聞猜忌得到證肯,反而不再焦憂,因為他已經不必再焦憂了。只是無盡漆冷將他牢牢環住,心間愧責愈鑿愈深。

“阿笛,你……”

蘇偃啟言勸慰,話至一半,卻見柳斷笛彷彿再也無法支撐,無聲地軟倒在他懷中。

“欽差哥哥!”

只聽李霜珏驚喚一聲,蘇偃手下便更加使力。

柳斷笛明明就在此處,他卻覺得這人無比遙遠。遠的——已經有些瞧不清容貌,好似他一放開手,柳斷笛便再也回不來了。

正是當日李瑞成所言——我的太子殿下……您可否想過?那日牢中的幾句無心之言卻一語成箴?……柳斷笛……他真的要死了!是你生生逼得他將自己給害死的!

蘇偃良久才擠出聲兒來:“你們柬儲官……不是要等新帝等位才能死麼?……阿笛,還沒到時候呢……”

話畢,他恍然醒神,不再僵愣原地,連忙抱起柳斷笛疾步回房。行步之間,只丟下一句話:“叫寧楀來!”

不多時。

盧香盤升,在房中凝成薄霧,縈旋於梁瓦幾周,逐有消散之意。

寧楀撤回手,將柳斷笛腕上的襯袖緩緩放下。

“借一步說話。”

蘇偃聞言,默聲隨在他身後,同他一併出房。遂抬手,掩上房門。

將寧楀引至側堂,蘇偃安坐示意,教他也坐下。

“說罷。”

寧楀端坐他身旁,心下衡量片刻,竟覺無法張口。

柳斷笛的脈象竟如油盡燈枯,五臟均損,氣血兩虧,早已算是那‘無救之人’。

——當初師兄即便真是受柳斷笛譴唆至死,也終與他無關。師兄目中心甘,而臨終前囑咐自己的那句話,多半也是為柳斷笛所言。

做了迫害天下的事,可是要償命的。

師兄希望自己救他,但如今,自己恐怕使出全身解數也無力迴天。

靜聲良久,寧楀開口說道:“……柳大人傷病纏身,猶如強弩之末。換言之……我並不知道,為何他還能夠撐至今日。”

蘇偃聽罷,心中鈍痛。

——他明白。柳斷笛是放不下大蘇,他怕自己不願承接太子之位,更怕江山社稷毀於一旦。所以,才提著一口氣回來相見。

“那他……還有多少時日?”

蘇偃費力地問。

寧楀深嘆:“此刻我也推測不出。若是好生靜養,不再操勞,或許尚還能夠延久一些。”

“也就是說,寧大夫的確沒有其他法子了?……”

“三年前,柳大人便知曉自己時日無多。我也時常在旁提點,可他從來不放在心上。如今這般,他心中大抵早有預計了。”

——原來他早便知曉。

蘇偃笑意枯槁,阿笛總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