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了我的思潮。
“唔。”我哼了一聲。“音樂有什麼好?”爸爸盯著我。
哦,爸爸!他是在找話和我談嗎?他是想接近我嗎?難道他真的像何書桓所分析的,在“討好”於我?我要報復這樣一個老人嗎?我?“殘忍、狠心、壞!”這是何書桓說的,我真是這樣嗎?為什麼我學不會饒恕別人?我望著他,意志動搖而心念迷惘了。“你在想什麼?”“哦,我……”我正要說話,雪姨從裡面屋裡出來了。她顯然是聽到了我的聲音而跑出來的,從她蓬鬆不整的頭髮和揉縐的衣服上看,她的午睡是被我所打斷了。她筆直的向我走了過來,我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她豎著眉,瞪大了眼睛,其勢洶洶的站定在我前面,指著我:
“好,依萍,我正想找你,你倒來了!我們今天把話說說清楚,如萍什麼地方惹了你?你要男朋友街上有的是,你不會去找,一定要搶如萍的未婚夫?好沒見過世面!別人的男人,你就認定了!你沒本事自己找男人,只能搶別人的是不是?”我愕然的望著雪姨,看樣子,我今天是來找罵挨。雪姨的話仍然像連珠炮般射過來:“你有迷人的本領,你怎麼不會自己找朋友呀?現在,你搶了如萍的男朋友,就跑到這裡來神氣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們如萍規規矩矩,沒你那一套尋死尋活撒痴撒潑的玩意兒,我們正正經經……”“雪琴!”爸爸忍耐不住了:“你吵些什麼?”
雪姨不理爸爸,繼續指著我說:
“你真不要臉,你要拉男人,為什麼不到街上去拉,拉到我們這兒來了……你根本就是個小娼婦……老婊子養出來的小婊子……”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驚訝更勝過憤怒,有生以來,我還沒有聽過這麼粗野下流的話,雖然我知道雪姨的出身低賤,但也沒料到她會說出這麼沒教養的話來。我還來不及開口,爸爸就大吼了一聲:“雪琴!你給我住口!”
雪姨把臉轉過去對著爸爸,她的目標一下子從我的身上移到爸爸身上了。她立即做出一股撒賴的樣子來,用手叉著腰,又哭又喊的說:“我知道,你現在眼睛裡只有依萍一個人,我們孃兒幾個全是你的眼中釘,你不給我們錢用,不管我們吃的穿的,大把鈔票往她們懷裡塞……依萍是你的心肝,是你的寶貝,是你的親生女兒!爾豪、爾傑、如萍、夢萍全是我偷了人養下來的……”我聽著這些粗話,在受辱的感覺之外,又有幾分啼笑皆非。偷了人養下來的?無論如何,總有一個是偷了人養下來的。爸爸站了起來,他顯然被觸怒了,豹子的本性又將發作,他兇狠的盯著雪姨,猛然在茶几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桌上的一個茶杯跳了跳,滾在地下打碎了。爸爸吼著說:
“雪琴!你找死是不是?”
雪姨愣了一下,多年來畏懼爸爸的習慣使她住了口,在一張沙發椅上坐了下去,她用手矇住臉,開始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說:
“討厭我們,乾脆把我們趕出去,把她們孃兒倆接來住好了!這麼多年,條茶水水,湯湯飯飯,那一樣不是我侍候著,她們母女兩個倒會躲在一邊享福,拿著錢過清淨日子,做太太小姐,只有我是丫頭下女命……到頭來還嫌著我們……”她越說越傷心,倒好像真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更加抽抽搭搭不止了:“這許多年來,飢寒冷暖,我哪一樣不當心?哪一樣不侍候得你妥妥貼貼?結果,還是住在外面的人比我強,如萍一樣是你的女兒,病了你不疼,冷了你不管,連男朋友都讓別人拉了去……你做爸爸的什麼都不管……”
“好了,好了,”爸爸忍耐的皺攏了眉說:“你說完了沒有?”
雪姨的訴說停止了,仍然一個勁哭,哭著哭著,大概又冒上氣來了,她把捂著臉的小手帕一下子拿開,聲音又大了起來:“人家爾豪給如萍介紹的男朋友,都要訂婚了,這小娼婦跑了來,貪著人家是大人物的兒子,貪著人家有錢有勢,硬插進來搶!搶不到就裝神弄死,好不要臉的娼婦,下賤透了,揀著能吃的就拉……”我再也聽不下去了,這種粗話氣得我面紅耳赤。怪不得以前大家同住的時候,每次她叉著腰罵媽媽,媽媽都悶不開腔。有次我問媽媽,為什麼不罵回她,要忍著氣讓她罵。媽媽對我笑笑說:“假如和她對罵,那是自貶身分!”
這時,我才能瞭解媽媽這句話,別說和她對罵是貶低了身分,現在我聽著這些下流話都感到降低了身分,不禁大大懊惱為什麼要跑來受這一場氣。望著蠻不講理的雪姨,我竭力按捺著揭穿她一切醜行的衝動,轉過身子,我想走出去。雪姨卻忽然一下子衝到我面前,扯住了我的衣服,披頭散髮的哭著喊:“你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