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自己繳學費了。也該學著獨立了。”
“你——”我猶豫了一下:“最好給我留一個地址,這樣,房子賣了之後,我可以送一半的錢到你那裡去。再者,夢萍那兒也應該去看看,我想雪姨不會去看她的。她那兒的醫藥費大概也欠得不少了,現在我身上一點錢都沒有,只有等房子賣了再說!”他點了點頭,寫了一個地址給我。然後,他到他的房裡,收拾了一批衣物和書籍,我又收拾了一箱子夢萍的東西給他,說:“夢萍出院之後,恐怕只好住到你那裡去。”
挾著東西,提著箱子,他向門口走,走到門口,他說:
“你收拾東西的時候,最好把大門關上,剛才我來的時候,大門是虛掩著的。”
我點了點頭,他走了一步,又回頭說:
“書桓怎樣?”“我和他已經分手了!”我強掩著痛楚說。
“為什麼?”“如萍。”我輕輕的說。
他望望我,沒有說話,然後,他抬頭看了看天,轉過身子,大踏步的走了。我目送他的影子消失,反身關上房門,把背靠在門上,對著滿園花香樹影,一陣淒涼的感覺襲上心頭,我鼻中酸楚而淚眼盈盈了。
整理東西的工作整整持續了三天,總算就緒了,一部分東西,像落地電唱收音機等就都以賤價賣給了電料行。第四天,我把箱子運往了我那狹窄的家中,鎖上了那兩扇紅漆大門,取下了“陸寓”的金色牌子,貼上一張“吉屋廉售”的紅紙條,紙條上標明瞭接洽處。站在門口,我對著這兩扇紅門,悵然佇立,心底迷惘而空洞。一個家,這麼快就四分五裂了,這簡直是令人不可思議的,這一切,怎麼會發生,又如何發生的呢?是由於我嗎?我茫然了。
爸爸的病越來越沉重了,我很清楚他已不久於人世。在醫院裡,他脾氣暴躁易怒,所有的護士醫生都被他罵遍了,連同房的病人都討厭他。他的麻痺從腿上延到腰上,由腰而胸,由胸而手,現在已經完全癱瘓了。於是,他只能動嘴,日日責罵醫生是“廢物”,是“混蟲”!
房子終於以十萬元的代價脫了手。事實上,這房子起碼可以賣二十萬,因為我急需錢,沒有時間講價錢,而買主知道這房子發生過血案,拚命殺價,我是能早一日脫手就好一日,只得勉勉強強的賣了。我遵守前言,送了五萬元到爾豪那裡去,爾豪住在他一個朋友家中,一棟破破爛爛的違章建築裡,他正在幫忙起火,帶著滿手的煤煙出來,我把錢交給他,他沒有推託,立即接受了。我知道他也迫切的需要錢。他告訴我,去看過了夢萍,夢萍已經可以出院了,但他沒錢結算醫藥費,現在有了這筆錢,正好接夢萍出來。我看著那矮小狹窄而簡陋的住宅,夢萍,出院後的她,將接受怎樣的一份生活?這天,我提著媽媽給爸爸煮的湯到醫院去看爸爸,他顯得更加痿頓了。我把湯餵給他吃,因為他不能吃肉食,這只是一些冬菇煮的素湯。吃完之後,他很沉默,好多天聽不到他發脾氣罵人,我心中不祥的感覺加重了。好半天,我才聽到他叫我:“依萍!”“嗯?”我應了一聲。“坐過來一點。”我坐到他的床沿上,他緊緊的盯著我看,看了許久許久,使我不安。然後他說:“依萍,我沒有什麼東西留給你,只有新生南路那幢房子,就給你和書桓作結婚禮物吧!”
我把頭轉開,掩飾我湧到眼眶的淚水。書桓!新生南路的房子!婚禮!這是幾百年前的事了?而今,書桓正在何方?那個和書桓攜手追尋著歡樂的女孩又在何方?這些事皆如春夢,再也找不到痕跡了。爸爸!他既不知我和書桓已經分了手,更不知道他那幢房子也早已換了主人!我勉強的說:“結婚的事別談了吧,等爸爸病好了再說!”
“依萍!”爸爸責備的望著我:“你也學會說些應酬話來欺騙我了嗎?我知道我不會活著走出這家醫院了!”
爸爸的坦白讓我既難堪又難受,我默然不語,因為我知道對爸爸而言,安慰和勸解都等於零。爸爸長嘆了一聲,慨然說:“死又有什麼關係?誰沒有一死?只是死在床上,未免太窩囊!”爸爸的豪放灑脫使我心折。一會兒,爸爸又說:
“讓我不甘心的,是沒有親手殺掉雪琴!”
我仍然不語,爸爸沉思了好久,說:
“我的房契在我書桌的中間抽屜裡,你拿去!那兒有一個錦盒,裡面還有……”爸爸停住了,眼睛眯了起來,朦朧的凝視著窗子。好長一段時間,他就定定的望著窗子出神,直到我忍不住咳了一聲,他才收回眼光來,上上下下的看看我,低聲的說:“裡面還有一串翡翠珠子,也給你!你留起來,無論在怎麼窮困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