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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你是什麼意思?”我抬起頭來問。

“人生的兩面,生與死,你能證明明哪一面更幸福嗎?她已經解脫了,她只把痛苦留給活著的人!我們都把死看成一件很悲慘的事,那是對我們活著的人而言,對死者來講,雙腳一伸,他就無所謂快樂悲哀和痛苦慾望了!”

“你的話不像個教徒。”我說。

“我是在痛苦中想透了。”她說。

我呆呆的坐著,對於生和死,一時間想得十分的虛渺和遙遠。方瑜不知是什麼時候走的,我一直那樣呆坐著,坐到夕陽西下,坐到天際昏茫,坐到夜色來臨。媽媽對我說了些話,我一句也沒聽清楚,直到何書桓來了。他站在我面前,疲倦、蒼白而傷感,媽媽推了張椅子給他,他坐進去,用手支著頭說:“我決定用土葬。”“為什麼?”我說。“留一個讓人憑弔的地方。”何書桓輕輕的說。

“可是——”我的思想恢復了,慢吞吞的說:“你知道,那邊一點錢都沒有了——”“這件事讓我來辦吧!”何書桓說,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和煩躁。他的眼睛瞪著我的床單,始終沒有投到我的臉上來。說完了這句話,他就咬著嘴唇,默默的發愣。我凝視著他,忽然間,覺得他已經距離我非常遙遠了。一層隔閡在我們之間莫名其妙的升了起來,我雖看不到它,卻清楚的感覺到了。我無法捉摸他的思想,也無法讓他注意我,他看來那樣沮喪而若有所思,彷佛完全陷在另一個我不解的思想領域裡。我開始模糊的感到一種驚恐,一種要失去他的惶然情緒,為了打破這使人心慌意亂的沉寂,我用近乎緊張的聲音說:

“爸爸也病了。”“怎麼?”何書桓皺皺眉,聽不懂似的問,他還沒有從他的思想領域裡走出來。“爸爸病了,醫生說要送醫院。”

“哦?”他的眼光在我臉上一掠而過,聲調平淡而冷漠,彷佛還沒有完全弄清楚我的意思。

“醫生說是中風,可能半身不遂。”我倉猝的解釋,聲音是顫慄的,我想哭。“哦。”他又“哦”了一聲,再看看我,就從口袋裡取出一疊鈔票,放在床邊的小櫃子上,說:“你先拿這個去辦吧,明天我再送點錢來。”我脹紅了臉,心中焦灼而委屈,我說這些,難道是為了想問他要錢?可是,他的神情那樣蕭索落拓和淡漠,他甚至沒有正眼看一看我。我的心臟抽緊而痛楚起來。“別離開我,書桓!”我心底在叫著:“別鄙棄我,書桓!我需要你,請幫助我,我那樣孤獨!”我心中反覆的喊著,向他祈求的喊。但是,他聽不見,也感不到。他站起身來了,好像一切事都已交代完了似的,向門口走去說:

“我要回去了,一整天都沒有回家。如萍的墓地,我買了六張犁山上的一塊地,天氣太熱,不宜停棺太久,後天就下葬!”“你要走了嗎?”我心亂如麻的問。

“是的,明天早上,我會再送錢來。”

錢,錢,難道我們之間,就只有錢的關係了嗎?我跟著他到大門口,心如刀絞。“書桓,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心裡哀求的叫著,但他卻那樣漠然,那樣無動於衷!站在大門口,他不經意似的望著我說:

“再見!”我靠在門上,目送他的影子消失在暮色裡,頓時感到五內俱焚,我覺得,他這一走,是真的走了,從我的生命中走出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就這樣呆呆的靠著門,凝視著虛無的前方,站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媽媽大聲喊我,我才發現天已黑了。我和媽媽吃了一頓食不知味的晚餐。飯後,我回到屋裡,一眼看到那架鋼琴,我走過去,坐在琴前面的椅子裡,把前額靠在冰冷的琴蓋上。媽媽走了過來,扶著我的肩膀問:

“依萍,你爸爸病了?”

“是的。”“什麼病?”“心臟衰弱和高血壓。”

“嚴重嗎?”“是的。”

媽媽不說話了,在我床上坐下來。我們沉默極了,我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過了一會兒,我抬起頭來,開啟琴蓋,胡亂的按了幾個琴鍵,單調的“叮咚”聲聽起來那麼落寞、無奈和淒涼。我又想哭了。有人敲門,這麼晚了,是誰?我到大門口去開了門,出我意料之外,竟然是何書桓!他剛走怎麼又來了?我既驚且喜。“書桓,你回來了,你到底又回來了!”我想著,他卻一語不發,我把門開大,讓他走進來。當他走上了榻榻米,我才發現他面如死灰,神情慘沮。他坐在我給他的椅子裡,用手支住頭,默然不語。我坐在他對面,心慌意亂的望著他。終於,他抬起頭來,臉上眼淚縱橫,我喊:

“書桓!”“依萍,”他蹙眉凝視著我說:“你知道如萍自殺之前是到哪裡去的?”我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