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明鏡崖下,正有一個衣眼破爛的窮道士,負手立在一堆繩梯之前。
那一堆繩梯,已有不少為火燒去,但因為正好落在一條山溪上,所以還有一大半留了下來,浸在隱泛銀光的溪水中。
而原來系在繩梯上的紅燈,也已僥得殘破不堪,但總還可以認得出,那是一盞一盞,彩扎紅燈。有九盞紅燈,已然被溪水衝出老遠,卻又為鵝卵石所阻,像是落花逐水一般。
那衣衫破爛的人,不消說,便是“窮家幫”中第一高手,“酒丐”施摘了!
只見他呆呆地站在溪邊,直到七寶寺中,傳來的狂笑聲,送入他的耳中,他才摘下背後所掛的大萌蘆,“嘟嘟嘟”連飲了三口酒,以衣袖抹了抹嘴唇,長吟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
過了半晌,又吟道:“江湖夜雨十年燈,唉!紅燈!紅燈!”
吟畢,又仰頭望著明鏡崖之上,手提硃紅葫蘆,飄然而去!數千裡之外,皖南名勝,黃山之中,在這晚卻是平靜到了極點。
黃山紊以松、雲兩景馳名,黃山十八松,天下無人不知,而云海奇景,也不知醉倒了多少騷人墨客。
這一晚,黃山正是浮雲不多不少,就在松樹之旁,如潔白的綢帶也似,繞締而過,正是欣賞黃山松、雲二景最佳的日子,最難得的是月華如水,映得一草一木,一石一花,皆泛起了一層閃亮的銀光。
在始情峰頂,一塊大青石上,坐一男一女兩個人。
男的抱膝望月,女的低頭觀雲,靜坐不動,簡直像是神仙中人!
過了半晌,那男的方道:“湄妹,再有大半個月,師傅便該到了,但是我們卻仍未曾找到他要我們找的東西,只怕又要受責哩!”
女的仰起臉來,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更顯得她清麗出眾,敢與嫦娥比豔,道:“遠哥,還有大半個月呢,你心急什麼?”
那一男一女,正是韋明遠和蕭湄兩人!
韋明遠又長嘆一聲,突然站了起來,手在腰際一探,已然掣了那柄昔年武林大俠,“飛環鐵劍震中州”的那柄“古鐵劍”!
他伸指一扣,“錚”地一聲,清越無比,傳出老遠,突然長嘯一聲,身形如飛,劍尖向下,在那塊大青石上,來回飛馳起來。
只聽得劍尖劃石,“錚錚”之聲不絕,連串火星,飛爆而出,不一會,他停了下來,以國注石,朗聲道:“不報深仇,誓不為人!”
原來他剛才在石上一陣飛馳,正是以“古鐵劍”在大青石上,刻下了深深的八個字!
接著,又長吟道:“鐵劍未染仇人血,忍辱偷生卻為何?”
韋明遠在“幽靈谷”習藝兩載,功力深厚,聲音傳出老遠,四面山峰,全都傳來回音,一時之間,只聽得“卻為何”,“卻為以致終日鬱郁不歡,天下異人甚多,你深夜狂嘯,若是將人家驚動,雖然不怕,總是麻煩!”
韋明遠雙眉緊蹙,道:“湄妹,我此時還有幾分相信鬍子玉所育,我進‘幽靈谷’拜師,便是為了報卻殺父深仇之故,師傅絕對不會阻止我為父報仇,但……他……他卻不讓我殺‘雪海雙兇’!”
他因為心中越是懷疑,因此講到後半截,已然不稱“師傅”,而只是稱“他”!
蕭湄本來,也是一身武功的江湖兒女,但是她自從和韋明遠相戀以來,卻是不免兒女情長,在她的心目之中,不論如今的“幽靈”,是真是假,最好不要去意他,更最好不要違他之意,因為這樣,她才能平平安安地與韋明遠廝守一輩子!
聽了韋明遠的話後,她正想勸韋明遠幾句,但就在此際,忽然一個曼妙已極的聲音,傳到了兩人的耳中,那聲音道:“鐵劍未染仇人血,忍辱偷生卻為何”。正是剛才韋明遠的長吟之句!
韋明遠和蕭湄兩人,不禁一怔,蕭湄道:“遠哥,莫非仍是回聲?”
韋明遠道:“絕無此理!”
揚聲道:“何方朋友,朗吟在下剛才的詩句?”又是一陣回聲過處,卻是寂然無聲,但過不片刻,卻傳來一陣嗚咽嗚咽的洞箭之聲。
那蕭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悲切之極,感人之極,令得韋明遠覺得恨不得長嘯竟日,以洩胸中憤悶之氣。聽了一會.將劍入鞘,道:“湄妹,那入深夜吹策,有如此清興,必非俗人,我們何不循聲前往,與他論交,以度此漫漫長夜?”
蕭循聽了,心中大是不樂,因為那吹簫之人,和剛才曼聲吟哦,分明是一個人。也就是說,一定是個女子,韋明遠未和她見面,已然心神響往,若是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