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我爸把她拖進院子,當著我的面兒一刀一刀砍成塊兒放鍋裡煮。
我家的鍋從沒有煮過那麼多肉,也從沒煮過那麼大塊的肉。
我爸叫我進屋,把門窗都關緊,他害怕肉香味招來附近的餓鬼,怕鍋裡的肉被餓鬼搶走。
肉還沒煮熟,我大哥和大嫂就從外面回來了,他們去外面找吃的,一開始還能帶回來幾塊樹皮,幾坨草根,可是連著有半個月了,不僅帶不回來吃的,我大哥還為了一塊草根跟人大打出手,眼睛差點被人摳瞎。
這一天,兩個人還是空手而歸。
他們不是走回來的,而是挪回來的,每挪一步都要停下休息半天。
過不了一天,他們再想出門就只能爬著了。
可是剛一進院子,他們就來了精神,眼睛都泛起了光。
聞到肉香味了!
我大哥踉蹌著快挪幾步進了屋,進屋就去掀鍋蓋,掀開鍋蓋,也顧不得燙,伸手掐起來一塊肉就吃。
燙得他直翻白眼,嘴巴卻一點都不停。
我大嫂也吃,就著涼水,這樣就不怕燙了。
最後,兩個人乾脆把撈出來的肉直接扔到水缸裡,從涼水缸裡再撈起來的時候就不燙了。
我爸也湊過去吃,那大概是他吃過的最香的東西,我到現在還記得他嘴裡發出來的聲音。
我哥讓我也過去吃,我就問他,哥,你知道這是啥肉不?”
第一四九章 模仿殺人(7)
“你猜我哥怎麼著?他不說話,只是吃。
其實他早就知道鍋裡的是我媽,等他吃到半飽,身體上舒坦了,心裡才開始難受。
他流眼淚了,嘴裡發出來哇哇的哭聲,卻還是沒停下嚼肉。
這麼一來,嘴裡的肉糜就掉在地上一點。
我爸把掉在地上的那點肉撿起來,放進嘴裡,抬手就去打我大哥,說他是敗家玩意就跟以前打我媽的時候一模一樣。
好在,三個人雖然吃飽了,有了一點力氣,卻不願把寶貴的力氣用在打架上。
我大哥哭哭啼啼地跟我大嫂進屋了,我爸衝我吼,看啥?瞪著眼看啥?想吃就過來!糧食是讓你看的?
原來我媽是糧食。
我躺在床上想,這麼說其實也對,小時候我媽的**可不就是我的糧食,我爸常說我媽那麼瘦就是被我吃的了。
現在我媽被他們吃了,可我不能吃,我媽說過,人死了是有魂的,她的魂一定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我要是吃了,等我餓死的時候,我還有什麼臉見她?
這個家裡只有我跟她最親,我爸天天打她,我哥把她陪嫁過來的首飾一樣樣騙走,都戴在了我嫂子身上,我嫂子壓根沒拿正眼瞧過她。
他們都不拿她當人,要是連我也吃她,那就太可憐了。
我躺在床上,餓得迷迷糊糊,胡思亂想,一會兒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好像快死了,一會兒又看見個虛影,像是我媽的鬼魂。
也不知道躺了多長時間,我迷迷糊糊的時候,有個白影又晃到了我眼前,白影掀開我的眼皮看了看,又掰開我的嘴,給我灌了幾口水。
我原本還不想喝,都快死了,不用喝水了。
過了一會兒才品過味兒來。
甜的!
是糖水!
媽呀!我都多長時間沒喝過糖水了?不,應該說自打我記事起,只有我媽偷偷給我衝過兩次糖水。
有糖水,我就大口大口地喝,也顧不得那個白影是誰,顧不得我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那白影用勺子餵我糖水,我記得好清楚,白色的搪瓷勺子,只恨那勺子太小,他喂的速度還沒我咽的速度快。
後來他就不餵了,又扒開我的眼睛看了看,說是人已經救回來了,得緩緩,等會兒喂點稀飯。
我好高興,還有稀飯!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穿白大褂的人是鄉里派來的大夫,他跟著救濟隊一塊來的,帶來了紅糖、糧食。
雖然物資少得可憐,可是對於餓紅了眼的人來說,有一口就足夠撐一天了。
第二天我就下地了,我看了看鍋裡,一點骨頭渣兒都沒剩下。
上面來登記死亡人口的時候,我爸、我哥還有我大嫂都說我媽是餓死的,還給她立了墳。
或許吃剩的骨頭真的埋進墳裡了吧,我也不知道。
從那以後我對他們一直就不太親,他們自己清楚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