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延年聞言,不禁一笑。
他知道這些人雖然入了漢塞,卻一直沒覺得自己是漢人,只當是一時避難,心裡還當自己是匈奴人。此刻能說出這樣的話,多少有些意外。
就算是一時熱血上頭,也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一時間,就連受的傷都不那麼疼了。
“咳咳。”趙延年咳嗽一聲,讓自己冷靜下來。戰鬥需要激情,更需要理性。“趙兄,你們辛苦些,將那些匈奴人的屍體拖過來,擺在陣前。”
趙俅一聽就懂。“擋戰馬?”
“沒錯,匈奴人最大的優勢就是衝鋒,抵近射擊,只要能阻擋他們靠近,威力就會大減。如果屍體不夠……”趙延年咬咬牙。“就將這些戰馬全殺了。留得青山戰,不怕沒柴燒。”
趙俅點點頭,大聲說道:“沒錯,馬多的是,命只有一條。再說了,有這麼多首級,到時候得了賞錢,什麼馬買不到。校尉,你休息一下,我們現在就去。”
說完,帶著兩個傷比較輕的騎士出了馬陣,去收拾匈奴人的屍體。
有足夠的戰馬可用,他們牽著馬過去,將屍體扔在馬背上,再帶回來即可。
這些匈奴人的首級都已經被砍了,就擺在馬陣中,累在一起。還沒有凝固的鮮血從腔子裡流淌出來,染紅了馬鞍,也染紅了草地,看起來觸目驚心。
烏延皺了皺眉,打量著趙延年。“看來你真是天生的殺神,殺了這麼多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趙延年沉默了片刻,一聲嘆息。“金剛怒目,菩薩心腸。”
“什麼?”
“你不懂的。”趙延年站起身,晃了晃手臂,開始活動身體。
大戰將起,他不能掉以輕心,必須全力以赴。
他和趙俅等人說得輕鬆,其實心裡清楚,這一戰很可能是最後一戰。
猛虎架不住群狼,更何況他面對的不是普通的狼,而是伊稚邪麾下爪牙最鋒利的狼。
大約半個時辰後,匈奴人去而復返。
這一次,人更多,總數大概有一百三四十。
領頭的不是之前敗走的阿蓋,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中等身材,微胖,但眼神兇狠,帶著一絲不屑。
趙延年看了一眼烏延,烏延點了點頭。
這人就是他的百夫長,圖裡森。
趙延年笑了。“睜大眼睛,好好看著,今天不取圖裡森首級,我就放你回去。”
烏延揚了揚眉,沒說什麼。
觀戰這麼久,他已經麻了。別說趙延年取圖裡森的性命,就算是取了伊稚邪的性命,他都不奇怪。
龜龍營本來就有一個傳言,伊稚邪之所以沒有強留趙延年,就是怕翻臉之後不能得手,反而讓趙延年成了刺客,一直在暗中窺視他,以後可就真的睡不著了。
昨天看了趙延年在野草叢中襲擊龜營後,他確認趙延年有這個本事。
趙延年提矛上馬,出了馬陣,越過由匈奴人的屍體布成的陣地,緩緩來到圖裡森的面前,橫矛大喝。
“大漢鷹擊校尉趙延年在此,誰敢一戰?”
圖裡森端坐在馬背上,靜靜地看著趙延年來到面前,又聽到趙延年挑戰,嘴角輕挑,舉起手,輕輕一揮。
左右兩翼剛有十騎奔出,奔向澤邊的趙俅等人。
趙延年沒有動,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他知道圖裡森的意思。
圖裡森不理會他的挑戰,只想取勝。發揮兵力優勢,先取趙俅等人,逼他回援,是最佳選擇。
但他也不打算讓圖裡森如願。
二十名匈奴騎士分作兩隊,賓士到馬陣前,才發現地上的屍陣,不禁駭然。即使是久經戰場的他們,看到這麼多同伴的無頭屍體橫七豎八的扔在地上,也不免心驚肉跳。
之前聽逃走的龜營說起雙方交戰的經過,知道趙延年武藝驚人,殺人無數,只是提高警惕,卻沒有害怕之意。畢竟他們也不是善茬,誰不是殺人無數的勇士?趙延年也就是比他們手段狠一些,殺的人多一些罷了。
可是看到這些屍體,他們才意識到,他們面對的趙延年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在過去不到一天的時間內,趙延年憑一己之力,殺死了龜營三四十人。
就算他們自負武藝,捫心自問,也不敢和趙延年比肩。
天武士就是天武士,非凡人可及。
屍陣不僅對匈奴人的精神造成了衝擊,也給他們的衝鋒帶來了實質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