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飯在城外鬧事,一反常態的沒有心煩意亂,反而是很同情。官員們見到皇帝如此體恤百姓,心中都有些打鼓,他們很清楚現在朝廷拿不出賑災的糧食和物資,誰知道最後蘇彥只是嘆口氣道:“其實……朕頭些年也跟他們一樣……”
官員們面面相覷,皇帝此話何意?“他們”指的又是誰?
官員們雖然有足夠的政治覺悟,但顯然對新皇過去的事蹟瞭解不多。那些都是天子的秘聞,知道不該知道的事很危險,官員們在新皇登基之後還是很識相的沒有去詳細打聽。他們當然不知道現在的蘇彥正在懷念以往的冬天,沒飯吃沒冬衣穿的時候跑到棋樓去蹭飯吃,在棋樓還有火爐,晚上他甚至就在棋樓的棋間裡過夜。
“感覺好久了!”
蘇彥緬懷了一陣,抬起頭,發現包括蘇碧在內的朝臣都在打量他。他這才從過去回到現實,心中大感安慰,現在已經是皇帝了,不用再在寒冬裡到街上去受凍。他也慶幸這個嚴酷的寒冬沒有早來兩年,不然說不定他已經成為長安城大街小巷裡一具凍死的殭屍,今日就不會坐在這裡聽朝臣們的奏報。
“我師傅……武義侯有訊息了嗎?”
蘇彥剛問出口,一旁的蘇碧“嗯嗯”清了兩聲嗓子,蘇彥這才記起蘇碧不允許他再在公開場合提及劉文嚴。可蘇彥還是忍不住會想起劉愈,以前只要有麻煩,有他師傅在,任何困難都能迎刃而解,就好像在兩年前的冬天,他也不會想到今天會坐在這裡當皇帝一樣,那時他只是夢想著自己有一間大屋,可以在裡面跟一堆人賭錢。現在大屋有了,但聚賭的夢想看來是沒法實現了,眼前這些大臣怎會跟他賭呢?
蘇碧見蘇彥愣在那裡不說話,而下面的大臣也不敢說話,只好打破沉寂問道:“皇上,這些到官府鬧事的人如何處置?”
蘇彥嘆口氣道:“處置,還是算了罷。他們也是我大順朝的子民,以前師傅說過,有頭髮誰想當癩痢,就好像現在的他們,有屋有衣有飯吃,誰願意大冬天跑衙門門口坐著?朕現在坐在火爐前都感覺有些冷呢,何況是他們……”
蘇碧頗為無奈,今天這皇帝是怎麼了,叨叨起還沒個完了。平日裡看他還是挺精神的,皇帝是越幹越出色,恩威並重,又不貪圖享樂,對民間的事也很關心,經常派人出去打探風土人情,如果能解決了今日的困窘,將來說不定他會是一個千古留名的聖君。但今天的蘇彥卻在婆婆媽媽,三句話兩句話當中都要提及他那個師傅。
蘇碧緊忙打斷蘇彥的嘮叨,問道:“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能滿足了那些災民的願望,還是滿足了。這樣他們就會回去。”
下面的官員馬上回道:“可是陛下,朝廷實在沒有錢糧了。”
蘇彥聞聲,語氣突然從軟弱無力變得中幹:“沒有不會湊嗎?你們這些傢伙,平日裡貪了多少,從手指頭縫露出點災民們不就夠了?”
皇帝這一喝,下面的大臣老老實實全都跪在地上。他們終於知道皇帝為何要叨叨那麼多廢話,原來就是為了最後這一通發作。“皇上龍體保重。”官員們戰戰兢兢勸說。
其實蘇彥並不是有意發作,他也只是有感而發,以前他沒飯吃的時候,也會抱怨那些貪官汙吏,誰曾想,一轉眼他自己成了這些貪官汙吏的頭了,成了天底下最大的蛀蟲。
蘇彥語氣和緩下來,道:“你們起來,跪著有何用,災民還不是照樣沒飯吃?一會等韓老先生過來,說不定他會有好訊息。”
韓升現在已經貴為右相,但蘇彥還是習慣稱呼他“老先生”,這是一份發自心底的尊重。這些日子,如果沒有韓升和隋妤的斡旋,朝廷也不會從一些細節上摳出糧食來救災,一場大雪就把朝廷給打回原形。
朝廷正在為救災煩心之時,此時城中的災民也在進行著他們的“非暴力不合作”,此時的京兆府也很緊張,他們從未見過這麼守秩序的“刁民”,來鬧事,居然往那一坐,什麼都不說不幹,就好像坐在自家熱炕頭上,他們會不會是準備麻痺官府,選擇在適當的時機衝擊官府?
京兆府的官員也是多慮了,最終這些災民也沒任何要鬧事的跡象。坐了一整天,他們已經自行回去,中間發生一點變故,有個年老的老婦人,身體扛不住,等起身的時候已經發現凍僵了,屍體已經涼了很久。百姓們還是沒有鬧事,本來在白天出來,以為能共同進退,他們也沒想到最後還是沒能一起回去。
“走嘍,走嘍。”百姓中間有個老先生模樣的人,用濃重關中口音喊道,“等到了上面,一定要給額們託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