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二二忽然不想再和陶雲出作對了。他自從看了監控之後,心裡再也沒有仇恨,只剩下紅燒獅子頭了。“大哥,我想吃紅燒獅子頭。”閻二二嚴肅地對閻大大說,再也沒有往日的天上地下我最欠揍的氣息了,就像一名初中二年級的少年,一夜之間成長為了一名大學畢業生。“那你最好祈禱我們能守住擂臺。”閻大大說,“我想吃糯米餈,閻二那小混蛋,竟然一點也沒想著給我留一口。”花開兩頭,各表一枝。且說嚴無咎和陶雲出吃開心了,又相約著去看了一場擂臺賽,還去月球世界的街市逛了一圈。街市燈火通明,仙法做的燈倒是很美,各種形態的都有,甚至有青龍、仙鶴燈在天上飛,比人間界的燈節還要熱鬧許多。“這裡真像人間界。”嚴無咎感慨道。為了延續永生不滅性命的仙人,每天惜命修煉,減少欲求,把新陳代謝降到最低點;來到這個世界後,知道仙人的壽命不過好比冥靈木對朝菌之後,這些中老年仙人還要活出一個恣意瀟灑了。為什麼神人不讓仙界那些人知道仙體也有壽命呢?大智裡模糊地傳承著仙人壽命無邊無際的謊言。陶雲出也不明白,有可能是因為仙界人大多來自人間界,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對長生不死的期望才使得他們有動力繼續成仙吧。原來,修成了仙,最後還是要活成人。陶雲出從月球世界向星空中看,能看見他們的星球。在月球上看,廣袤無垠的星空裡,星球是最大的,最美的,藍色的幽深的星球。誰都不知道能不能飛昇神人,離開太陽系去無盡星空裡玩樂,對於星空裡的神人來說,他們仙人幾百萬年的生命,可能也等於神人的一兩天吧。朝菌不知晦朔,螻蛄不知春秋。冥靈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可是朝菌有朝菌的生命,螻蛄有螻蛄的生命,冥靈幾萬年春秋,不見得活得比螻蛄瀟灑。陶雲出曾經以為的仙體缺乏七情六慾,那都是因為沒有遇到七情六慾。在一汪乾淨的泉水裡游泳,永遠遇不到魚;到了波濤廣闊的大海,鯨魚都是小的。他回想起神人的夢境小世界,神人讓他們做夢,變成人,體驗了一回愛恨生死,真的只是想讓他們玩一場遊戲嗎?神人的大智來自哪裡?宇宙星空到底有多麼廣闊?他的混沌最終又將去向哪兒呢?仙人也不知道。望著滿天飛舞的圓燈、龍燈、鶴燈,深邃的夜空也染上了顏色。陶雲出心想:幾百萬年一晃而過,他應該想愛就愛,如果嚴無咎不願意了,再商量商量,磨一磨,說不定有一天他就願意了。嚴無咎忘了南極的夢沒關係,還有幾百萬年時間,他還可以再和他一起做一個美夢,說不定仙體消散那天,他們發現,自己又是在別人的夢中呢。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 那些燈籠竟然幻化成了煙花。星星已經看不見了, 只有花雨點燃了整個夜空。陶雲出打定主意之後,在街市熙攘的人群中, 牽起了嚴無咎的手。本來專心在看夜空中的燈與花, 嚴無咎覺得自己的手忽然被人拉住了, 他轉頭一看,陶雲出正在漫天星火下專注地看著他。他的神色那麼認真, 不像“我覺得你會冷所以要溫暖你”, 也不像“我們牽著手一起走才不會遇到事故”,而像在南極大陸時一樣, “因為我就想牽你的手”。嚴無咎覺得頭眩暈起來。對, 仙人不會頭暈, 可是誰也不能阻止他眩暈。這一次,他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可是人群太嘈雜了,說什麼話都要喊,兩位仙人看著彼此, 完全忘記了他們可以做一個防護罩, 把一切隔絕在外。談戀愛不僅會使人類的智商降低, 仙人也一樣。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一路牽著手回到了閻大大的家裡,進了門,回到了“晦朔”。進入臥房那一剎那,兩人都想起南極郵輪上,剛進房間就開始上演的香豔動作片, 在目前搞不清對方心意的情況下,各自都有些忐忑。嚴無咎尤甚,他曾經會錯陶雲出的好多次意:陶雲出要溫暖他,他以為陶雲出毫無節操;陶雲出要救他性命,他以為陶雲出要和他歡好;陶雲出怕他渴怕他餓,都是把他當作個小孩子看待。那麼這一次,陶雲出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呢?嚴無咎根本沒談過戀愛,他過去出於讚美性質地對人間界的女子表達“你很美”之後,女子們自然好像陷入愛河一般和他好了。他能想起唯一的戀愛經驗就是和陶雲出在南極大陸雙雙失憶的經驗,但是那可以用作參考嗎?那個只能用“乾柴烈火”形容,那是雙方都明確地表露心意的體驗——況且,他覺得在做夢時,由於有小世界自動設定的人類身份背景,他好像很懂怎麼談呀。問題在於,在元神裡刻印了夢境的嚴無咎,覺得他和遺忘了一切的陶雲出站在不對等的位置上,陶雲出的一切行為,他都會懷疑是自己多心。而陶雲出也正不知該怎麼表明自己的心意,剛才在街市上想得特別好,勇氣十足,現在卻覺得自己獨自記得了南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