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有機會在凌晨時分出外狂奔。
有機會傷人見血。
上次的狂歡會她和班恩也在暴民之中(不過他們也沒有選擇就是了),雖然他們沒辦法擠進中心點,親眼目睹比爾,依凡斯被活活打死,只能待在外圍,卻也聽到了他的尖叫和哀求。可是所有的人都瘋了,不但沒人幫他,反而又笑又鬧地奚落他。
他死了之後,整個鎮就在大街開起慶祝大會,直到黎明。無限制的酒類供應、施放煙火、跳舞、唱歌、大吃大喝。即使她仍覺得整件事既病態又思心,可是她同時也看到群眾不可否認的同質性,就像空氣中被通了電一樣。
每一個人都接受它。
每一個人都在狂歡,
在那個夜晚,人性的邪惡、歡愉與瘋狂展露無遺。
宛如地獄裡的慶祝大會。
她搬來松林鎮五年,只發生過四次狂歡會。
今晚是第五次。
泰瑞莎抹去臉上的淚珠,轉身離開窗戶。
她慢慢穿過空曠的閣樓,提醒自己在會嘎吱作響的硬木地板上放輕腳步。因為如果她把班恩吵醒了,讓他看到狂歡會正在進行,他一定也會想出去參加的。
她從摺疊梯上下來,將它收好,把通往閣樓的門推回天花板。
想到外面正在發生什麼事,而她居然只是呆立在這棟安靜無聲的屋子的二樓,感覺很奇怪。
她往前走,停在走廊,從班恩開啟的房門往內看。
他還在睡。
十二歲的他長得愈來愈像他父親。
看著兒子,她不禁在想。在他們終於抓到他時,伊森會不會大聲哭喊?
她會聽得到嗎?
如果真的聽到了,她受得了嗎?
有時候,一切感覺是這麼正常,彷彿事情向來如此,從未改變。但還是有極少數的時候,那些她不允許自己再去問的問題仍然會浮上心頭,讓她恐懼顫抖,無法平靜。
很快的,音樂就會在大街響起,班恩會被吵醒,她就再也不用對他說謊了。
再也不用掩飾真相。
他太聰明瞭,遲早會發現的。
而且他長大了,她尊重他,所以也不能再騙他了。
可是她要告訴他什麼?
而且,更困難的是……
一個星期後,當她半夜醒來,孤獨一人躺在黑暗的臥室裡,知道再也見不到她的丈夫了……
那時,她要告訴自己什麼?
11
伊森飛快跑過下一個路口,每一次回頭,就看到更多光點,可是他現在最大的危機來自那個離他最近的跳欄選手。那男人領先同夥許多。伊森覺得他看起來很眼熟。光頭、超大的銀框眼鏡。在他將距離拉近到三十英尺時,伊森才想出答案:他就是兩天前他想向他賒阿斯匹靈遭拒的那個壞脾氣的藥劑師。
一個街區外的大街隱約可見。兩側二樓或三樓的建築物間不時傳來的噪音令他不安。他聽得出那是愈來愈多的群眾聚在一起熱鬧聊天的聲音。
他絕對不可以在大街裸奔。
可是以他目前的狀況,如果不修改路線,再過二十秒,他就非得做這件他絕對不可以做的事了。
在伊森和大街之間還有一條小路。事實上,它連路都稱不上,只是一條穿過建築物之間的窄巷。他看到後,精神為之一振,雖然他知道如果轉彎後在窄巷裡遇上任何人,他就死定了。
他就會被拿著彎刀的藥劑師�刀砍死。
真是個不錯的死法。
一個一層樓高的修車廠緊臨大街,他打量建築的轉角,估測在他轉過去時,應該會擋住藥劑師的視線兩秒鐘左右。
只要巷子裡沒人埋伏,兩秒就很夠了。
伊森本來一直跑在馬路中央,現在卻決定轉向。
他往右靠,斜穿過被雨水打溼的路面。
千萬不能跌倒。
他越過一塊長方形的草地,跑上人行道,越過另一塊草地,就在他快到巷子的入口時,他才想到他甚至不曉得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
沒時間計劃了。直接反應就是。
他回頭看藥劑師,估計他大約再六大步就會追上自己。
伊森閃進巷子裡。
硬泥土路。
此外頭更黑。
潮溼的垃圾桶散發出臭氣。
沒有人等在巷口,不過幾百尺外有兩個人正慢慢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