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淨連衣裙的女孩,竟幫一個骯髒、一身汗酸的民工推腳踏車,讓我這個血液中洋溢著等級差別的、有著極大臭知識分子毛病的人感到震怒。
看見我兇惡的樣子,林紫倩囁嚅著,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那個人好瘦小,好可憐,我就幫他一下嘛……”
男女兩個人在一起,總是最終一個人會完全服從另一個人。即使某一方的個性再強,最終在所謂“愛情”的不可思議的感染下屈從於對方。彼時,我就是讓林紫倩屈從的那一方。她成長於普通善良的人家,太傳統了,太有家教了,太愛我了,以至於她對我到了盲從的地步。
我知道,看見我不快的臉色,她一定心驚肉跳,惶惑不安。
“瘦小?可憐?哼,我看你是看什麼《讀者文摘》那種溫情脈脈之類的東西看得太多了,盡犯這種婦人之仁的毛病!看見了嗎?飯館附近那幾個抱著小孩的女人,都自稱身上錢被偷了,讓行人可憐可憐,給些錢為小孩子買飯吃,或者騙你要錢說打電話回家寄路費,她們都是騙子!那些孩子都是她們偷來騙來的道具。這些人年輕力壯,她們老家的大瓦房都蓋起好多間……她們就看中了你們這些智力低下的人的婦人之心,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得手……你覺得民工可憐?如果是在鄉間路上,你幫他一下手,看你柔弱可欺,說不定他趁黑強姦了你!……”
我越說越氣,聲色俱厲。林紫倩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不知哪裡來的火氣,我怒不可遏,徑自前行,把她扔在身後。
我一直走,不回頭。
走了好久,大概接近半個小時的樣子,我怒氣漸漸平息,也覺得自己小題大做,話說得有些過分。
林紫倩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她善良心性的自然反應罷了。
“……你別生氣了,是我的不對,我以後不這樣了,真的對不起,讓你今天晚上生氣,本來好好的……”
林紫倩輕輕挽著我的胳膊,細聲細氣地說,聲音裡面帶著哭腔。
8。性情中人劭幹生(1)
朝鮮族女人的面板,白潤得有一種軟玉般細膩的質感。這是電視劇的印象。但是,坐在面前的這兩個女人,在我們先入為主的眼中,她們更顯得唇紅面秀,容貌不凡。
佳人秀貌,令微醺的我和劭幹生神迷不已。
今天是劭幹生做東,在一個名叫“銀猛”的啤酒館請客。他帶來一對孿生姐妹,是他前幾天剛在一場由一位東北老鄉穴頭組班的演唱會上認識的。據說,兩位女孩來自東北延邊地區,一個叫金麗姬,一個叫金昌姬。可能是經常出外演出的原因,兩個女子年紀不大,舉止神態卻很老練,眸睛沉靜,沉穩似水。
“據說朝鮮女人那地方和咱漢族女人不同,清冰滑潤,是珍品……”劭幹生湊在我耳邊低聲嘀咕的同時,用一雙利眼,色迷迷地打量金氏姐妹。
金氏姐妹雙雙巧笑,看上去都是天真不明事理的樣子,其實這正是令風月老手望而卻步的地方——以不變應萬變,看似率真,實則成竹在胸,休想佔半點兒便宜。
“喝酒,喝酒。”劭幹生朝我遞了個眼色,用手摟住金麗姬;金昌姬見狀,未等我手過來便順勢倒在我的懷裡。
“當初我去日本留學,我們一大家子也是向親戚朋友借了不少錢,以讀書的名義去日本。其實,只能讀日本人開的語言學校,讀書是假,打工掙錢是真。日本人真他媽不是人,根本看不起中國人,不信,你去東京銀座歌舞一番町去看看,好多商店都寫著中國人‘立入禁止’的字樣……什麼扛死人,刷廁所,送外賣,在黃色表演廳外面派紙巾,我都做過……派紙巾做什麼,呵呵,在銀座的黃色表演廳表演的胖女人、醜女人可以供看客用手去摳、去摸、去挖,紙巾既是宣傳廣告,又是招人的幌子。正是那個時候,我練就了一雙勢利眼,哈哈,我一眼就可以看出路上的人哪些是大陸去的同志,哪些是韓國人,哪些是臺灣人、香港人。真的,百試不爽,出國的大陸同志最好認,從衣服、走路的姿勢、眼光、甚至眼鏡的樣式都可以一眼看出來……”
酒至微醺,劭幹生開始大講特講他在日本的辛酸史。
“我在日本人生最低迷的時期,在富士山下面的一個石和市的小旅店當侍應生,一個月十五萬日元,什麼都幹,刷廁所,準備廚房的菜料,打掃房間,倒垃圾,看更,用巨大的洗衣機洗被單……你們想想,三層樓,二十幾個房間,每天累得我想死的時間都沒有。老闆,是個六十幾歲的日本老王八蛋,就知道天天喝清酒,醉醺醺的;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