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正走在半道上來催促開船,遇上小廝的通報來的到也快。她一身紫色紗衣,雖是上了些年紀,卻端著一雙媚眼顧盼生輝,走幾步都搖曳生姿,看得出年輕時是個光鮮的佳人。
“你就是紅媽?”
紅媽帶著點風塵味的點點頭,卻不顯做作:“這位爺吶,實在是不好意思,今日來的這人在城裡也算得上尊貴,小女子實在不敢做主,擅自放了您進去吶。”
遇到這樣的情況,後頭趕了上來的解靈韻也不想多生事端,本來他就是以此為藉口拉皇甫出來,便想勸著皇甫先離開。
但偏偏這是皇甫請假的最後一日,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皇甫不理他,又拽住那媽媽笑道:“這樣好了,我不進去,你就單獨讓我見見那伶公子,我與他說上幾句話便走,如何?”
媽媽見著人丹鳳眼微微眯著,一看就是風。流種子,那穿著打扮也似貴人,這天子腳下大角色本就不少,誰知道他是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一時也不敢得罪,便湊了他耳邊悄聲說:“不瞞您吶客官,這在舫裡的真是當今丞相的孫子陳小公子,他現在也正指了伶公子接客呢,小女子怎敢得罪呀?”
她這一招用的巧妙,將大頭全推給那熟客去了,要是眼前的人忌憚那丞相,便定會識趣的離開,若是不怕,自然也就壓得過陳公子的身份,她立在中間牆頭草,自是誰也不得罪。
丞相陳黃老乃是三朝元老,小皇帝平日裡都要讓上三分,但皇甫是武將,與滿嘴孔孟之道的糟老頭子又多年不和,此時一聽裡頭是那小鬼,又霸著自己心心念唸的人,心裡頭咕嘟咕嘟直冒酸水,罵著管他什麼龜孫子,只恨不得把那人揪出來吧唧吧唧揉揉丟進水裡餵魚,面上卻不動聲色的松道:“不礙事,我與他也是認得的,你帶我去尋他便是。”
紅媽不著痕跡的上下打量兩人,她自信看人一向很準,便招呼著幾個有姿色的小倌兒,擁著人進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一章 柳樓(二)
一路上解靈韻笑的溫婉,不著痕跡的推拒著幾個近身的小倌兒,倒是皇甫毫不在意,兩臂一伸,左擁右抱,談笑風生,本來走在解靈韻邊上的幾個見皇甫更加風趣,都不由得圍上去討親熱,倒把解靈韻冷落在了後頭。
皇甫嵐蕭常年征戰在外,蘭都裡的認識他面相的倒是少了,紅媽知曉那位狀似花心的客官不好對付,便走在解靈韻邊上旁敲側擊,解靈韻卻竟自東拉西扯,那媽媽到底也沒打聽出兩人的身份來。
這畫舫倒是不大,裡頭的佈置卻異常精細周全,細密的紅色地毯鋪著,門廊樓梯一律上了暗紅色的油漆,四處擺著紅木鏤牡丹紋的桌椅小機,由於被包了場子,下人們垂首在樓道間穿梭,或沉默的立在門邊上等著吩咐,四周一片靜謐。再看那些選上來的倌兒,都是柳樓裡有幾分姿色的,識得大體又懂得拿捏分寸。
不愧是蘭都最大的綠館,皇甫暗自打量了一轉,心裡升起一絲讚歎。
才走過一道長廊,便聞門廊深處隱隱傳來陣陣琴聲,皇甫精神一振,眼裡亮了幾分。
見他腳步有加快的趨勢,紅媽趕緊趕慢的抓著他的袖子,笑的有些討好:“公子,你看,伶先在正忙著接客吶,要不您先隨意找個房歇著,等一會兒他一曲罷了,您要找那陳公子敘舊,或是找伶公子,不都更方便些麼?”
皇甫就是想來找那龜孫晦氣的,哪可能躲著避著,甩甩袖子道:“不礙不礙,且帶我去。”
紅媽僵笑著個臉,又不得不緩緩的往前引路。
再說伶公子這邊,陳賀包了最寬敞的一間屋子,內室外頭還有個小廳,小廳靠南邊有略微高出的平臺,是留給樂師或是藝妓獻藝的,此刻伶便一身紅色綾羅,端坐在上頭撫琴。
陳賀坐在臺面下的軟墊中間,斜身靠著方方正正的小矮桌,不時抿上兩口酒,似是在專心欣賞琴音,卻眯了眼盯著上頭的人細細打量。
伶那風姿容貌自不用多說,倒是這彈起琴的時候,手指稍稍用力,時起時伏,肩膀也不由的隨著身體輕斜,微微闔眼,那雕刻一般的鼻樑,專注的側臉,在曖。昧的光線下倒顯出無限的柔和。
陳賀看得有些痴,不覺中一曲就了,直至伶站起來欠身欲走他才恍然回神,顧不得整理有些凌亂的衣裳,幾步衝上去就拽著人的手腕。
“等等,你先別走啊。”他急道。
伶皺著眉看著他,輕輕掙了下手腕,但那人卻越握越緊。
“陳公子,一曲已罷,小人要退下了。”他生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