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微微一動,沒有言語。
他的神情黯淡了一下,半晌,他抬起頭,眼中透出了一股深意。他推動了座下的輪椅,緩緩來到爹孃的靈位前。
一點火星自他手中散開,緊接著一絲淡渺的青煙輕輕撩起。他輕輕地扇滅了火苗,香燭上只剩下淡淡的一點黑,突兀地冒著菸絲。他將香燭輕輕地插在了香爐中,抬起頭深深地望著爹孃的靈位。燭光很暗,我看不清他臉上表情。
“當年,你爹孃毅然選擇退隱江湖,就是為了避開江湖上這些無休止的紛爭與殺戮。然而,他們卻始終沒有能逃過這一切。這些年來,我一直責備自己,如果當初不讓他們插手那件事,也許他們就不會暴露行蹤,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他的眼中含有痛苦,聲音也有些顫抖。
“那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到底爹孃與東廠之間有怎樣的過節?為何東廠的人要如此的趕盡殺絕?如今聽他這麼一說,心下更是疑惑萬分。
“那一年,江南洞庭陸家家主陸行雲和江西鍾家家主鍾離不幸落入東廠手中。這陸鍾兩家在江湖中都頗有些地位,東廠這一舉動分明是想借控制陸鍾兩家來進一步踏足武林,從而達到它們掌控武林的目的。陸鍾兩家,還有不少武林人士曾想方設法想將那二人給救出來,卻都是有去無回,還因此而折損了大批人手。無奈之下,他們求助我的師父,當時飲風閣的閣主易楚木,想請他老人家助他們救出家主。因那二人被囚於東廠天牢,那裡陷阱重重,且有東廠高手看守,想要救出那二人並非易事。於是,師父命天玄影子堂眾從正面與東廠交鋒,以此來牽絆住東廠大部分人手,然後再另派幾人從暗處潛入東廠救人。可是,當時閣中正值人手缺乏,無奈我雙腿已廢,你爹孃又已隱退,一時間竟沒有合適的人選潛入東廠營救。你爹孃得知此事後,毅然提出由他們出面救人。師父雖不想,卻也無奈,只得應了他們。那一次,他們潛入東廠遇到了很大阻力,雖有天玄二影相助,卻還是異常困難。但最終還是將陸行雲和鍾離二人救了出來。事後,東廠大為憤怒,四處追查飲風閣的下落和你爹孃的行蹤。好在飲風閣的分佈極為隱蔽,行動也甚為謹慎,他們倒也找尋不著。你爹孃在那之後又繼續回到了歸隱之處,卻不料……”
我呆呆地站在那兒,一時間竟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只是這麼靜靜地立著,半晌不語。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又將目光重新投向了我,眼中帶著哀傷:“孩子,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望著他滿是關懷的眼神,心裡不由得被觸動了。我極力控制著心中的那抹悲傷,故作平靜地把當年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但還是刻意隱瞞了師父的身份,只道是被一歸隱高人所救,並授之武功劍術。師父曾囑咐過我,無論遇到什麼,都不能將她的事說出去。我沒問為什麼,也許師父是不願再去過問江湖中的種種是非了吧。
“你選擇了江湖,是為了報仇吧。”他聽完,沉默一會兒,而後緩緩地開了口。
“嗯。”我輕輕地點頭。
他轉過頭望著我,眼中的深沉為之一動,片刻又平靜下去,慢慢地,他的嘴角漾起一絲笑容,很淡卻很溫暖:“孩子,回飲風閣吧。像你娘那樣,用你手中的離歌去了結該了結的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很深,也很沉,語氣中卻有了一種濃濃的悲哀。
我愣了愣,隨即明白了他話中所含,心頭漸漸湧起了一絲溫暖卻也暗藏著一絲苦澀。
我單膝跪地,默默地低下了頭。'
窗外一片漆黑的黯淡,昏朦朦的天地皆是一片無盡的茫然,猶如漫無邊際的江湖,看不到光亮的來處。
未來,將會是怎麼樣的呢?
我不知道。
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
……
我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托起離歌置於夜色下。幽光遊走,淺吟低至。那一刻,有什麼決絕之意在空中慢慢漾開,再也收不回來…… 。。
第四章 何事東風(1)
時間彷彿過得很慢,月色一絲絲淡隱,又慢慢逝去,漸漸化為天邊一絲曙光。窗邊薄霧輕展,一縷晨光微微透了進來。
徹夜無眠,我吹滅了油盞中最後的一點殘光,輕輕推開了朱窗,撲面而來的,是初晨微帶溼氣的風。
山,已然卸去了夜晚那濃重的深裝,換上了滿目招展的紅衣,襯著這朦朦的微霧,顯得一片飄渺,迤邐。
趁著初晨的陽光,我來到山野的密林中。這裡薄霧繚繞,落木蕭蕭,山谷間的微風輕輕柔柔,不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