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澤的心口上。
崔澤心上傳來一聲細不可聞的撕裂。
他痛得悶哼。
崔澤心口旁,那道表面才結了薄薄一層疤的刀口驟然裂開。
殷紅的血滲了出來,透過層層疊疊的衣服,沾到林念瑤的手上。
崔澤面無表情地握住她的手腕,問她:
“你認定我在設計你,在騙你。”
“那你要殺我這一刀,也是假的嗎?”
林念瑤毫不猶豫,掙脫崔澤本就沒用力的手。
她用帶著血的手,反手打了崔澤的臉一巴掌。
“生死之間的人心如何經得起考驗?”
“是你故意設計我,你有什麼資格問?”
“林澤,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說完,她旋身離去。
走出正堂之前,林念瑤停了一次腳步。
“你就為了那件光明鎧。為了一件死物那麼糟蹋我。”
“林澤,你註定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用帶恨的眼睛刺著崔澤。
“我把光明鎧交給玉同了,你再也別想得到它。”
“還有,你別想再踏進我的院子,我嫌你噁心。”
……
廣平侯府足有三進院落,崔澤卻在寬廣天地間被困方寸,最終無處可去。
林念瑤將他的劍扔出門外。
他只好提著劍,回到了柴房。
將柴房的門敞開,崔澤才得到一縷天光。
他解開衣衫,半袒著胸,用紗布沾著冰一般冷的鹽水拭去傷口處的血汙。
他在門前點起一團火,將稍粗的縫衣針放在火上炙烤。
等縫衣針燒燙了,他將針摁在緩緩滲血的傷口深處,燙出焦疤。
待血全止住,他為自己敷上白藥。
整個處理刀口的過程,層疊的痛不停地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麻木地替自己包紮。
不是忍過了痛,不痛了。
是無可奈何,只能痛著。
人生好像總是這樣,行至半路,還未享什麼福,就已被突如其來的馬車撞得粉身碎骨。
被撞到粉碎的身體會比心先一步認輸,接著不分場合,不管不顧地發出悲鳴。
這像是一種人無法對抗的本能。
本能地消磨掉一個人做人的尊嚴和意志。
崔澤自嘲地笑了一下。
也是,人不過是一塊肉,除非是死肉,不然哪有不疼的呢?
忽然一陣寒風。
門前的火堆竄起一股煙,瞬間熄了。
連堆火都留不住……
崔澤失盡力氣,靠著柴堆,陷入他極力避免的消沉中。
不過短短几個時辰,他又什麼都沒了。
本來策馬可及的青州一下變成天邊的海市蜃樓。
更可恨的是今晚的麗山。
他明知道會被逼著在殘害忠良,推老國公出去送死的屈辱奏摺上籤下姓名。
他仍不得不去。
記在屈辱奏摺上的那道名字會被史官記載進史冊。
寫的還是——林澤。
崔澤攥緊拳頭,猛地捶向桌面。
男兒若如此,他還有何顏面做男兒?
……
數尺之外,老夫人房中。
林君成祖孫兩個圍著火取暖。
林君成倚在柔軟的棉花枕上,說了個無聊的笑話,逗得老夫人哈哈直樂。
老夫人咬了一口傅玉同送來的金絲棗糕,呷了一口暖暖的薑茶。
“乖孫,照你說的,林澤那個煞星,今夜鐵定活不過三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