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嗎?”阿公又問。
“不餓。”景修探過頭去,把小灶的火吹得大大的。
“唉,”阿公轉身,拿來了鍋,架在了大灶上,嘴裡唸叨著:“只有一個魚了嘍。”
說罷,他自嘲地笑了笑。
家裡兩個小的正是在長身子的時候,要吃的,他也不想去做這些個人情。
可不做又怎麼辦,他有死的一天,這兩個,到時候成了孤兒,那個時候若是外頭連個幫把手的人都沒有,這叫娃娃們怎麼活?
趁他活著,他能給他們做一點人情便做一點人情罷,人情做得多,左右會有那不忍心的人幫個忙的。
“公公,沒事的,等阿南好了,我便去捉,到時候捉更多的。”景修眼睛牢牢盯著藥罐子,心裡急得不行。
藥罐子什麼時候開啊?他家好阿南等著吃藥。
景修扭頭看向堂屋,眼睛腥紅。
景修的話讓楚阿公嘆了口氣,他去了堂屋,叫了景修過來,“小子,過來,把陳公公給的解毒丸吃了。”
“不和藥一起吃嗎?”景修一聽,給灶裡連塞了兩根細柴禾,趕緊著跑了過來。
“先吃。”
“先給阿南吃。”
“好,你把茶罐子提過來。”
阿公把孫女的頭放到腿上,他孫女兒臉上那黑泥喲還沾著不少,他搓了搓,黑泥成了小塊,被他搓了下來。
那年邊疆打仗,打到了墨木城,那兩天,大家散的散,逃的逃,他家裡老大老二家的,帶著一家子跟著有錢有勢力的大伯跑了,跑太快,他沒跟上。
他家裡那時候就一個沒成親的小兒子守著他們老兩口,自此一別,兩個兒子再沒見過,嫁出去的兩個女兒命運也不知如何了。
小兒子自小體弱多病,跟著他們兩個老傢伙逃難,再是苦也一聲苦沒出過,只有在臨終前,求了他們兩個老傢伙,求疼他的阿爹阿孃對他媳婦好點,護著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阿南長大成人。
他對不住兒子。
阿南自生下來,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可她是楚家的寶,身子不好的她阿爹把雞蛋讓給她吃,她阿孃便是連命也可以給她,便是一家人這般的寶貝,她還是吃不飽穿不暖,這日頭呦,怎地就難成了這般的樣子。
他活一世,起先些年頭還靠著家裡過了些年好日子,他家的阿南,卻是一天好日子也沒靠家裡過上過。
阿公眼裡閃過老淚,景修此時倒了水,把碗放到他跟前,阿公沒接,把放在一邊開啟的草紙拿起,道:“把手張開。”
“先給阿南吃。”
阿公沒聽,見他手髒,又把草紙放下,在其上拈了一枚解毒丸,道:“把嘴張了。”
景修搖頭,看了眼他腿上的阿南,固執道:“阿南先吃。”
“你先吃了,你還得去燒柴煎藥。”
景修這便方才張嘴,丸子一到他嘴裡,他便嚥了下去,見阿公叫他喝水,他道:“吃下了,阿公你把阿南的嘴張開,我喂阿南水。”
楚阿公便掐著孫女兒的嘴,把她的嘴扭開了,他放了解毒丸進去,只見景家的小子輕手輕腳地餵了阿南一口水。
水不多,也不少,沒有溢位來,也沒少到沒有倒,一個總時時刻刻準備著氣沖沖打人幹架的小子,心細到這一步,也是被歷練出來了。
他家有個病娘,阿南有個病爹,這兩小個,當真是命中生了劫。
“阿公,合一下嘴。”景修餵過昏迷的阿孃吃過藥,甚是知曉如何讓睡著的人把藥吃下去。
楚阿公合了,嘴間對孫女兒說著話,“阿南,是公公,把嘴裡的東西吃了。”
阿南聽話,便是在夢中,努著嘴把嘴裡的東西努力嚥了下去。
“阿南乖乖,”景修忙去拍她的頭,輕輕地拍了又拍,像楚嬸孃還在時哄著阿南一樣不停道:“阿南乖乖,吃喝不愁,雨淋不著,日曬不到,阿南乖乖,福氣來來,長命百歲,子孫來來。”
阿南在夢中,甜甜地笑了。
“阿南笑了。”阿南能笑便是沒事了,景修心下鬆了一大口氣,滿足不已,扭頭轉身往灶屋去。
要把藥煎好,還要煮好飯,阿南吃了藥沒事了,他們便可以吃飯了。
景修身上好燙,心裡好餓,要等到阿南起來給飯吃。
那樣景修便餓不到了。
小子轉身走了,阿公瞥到,見他腳步虛浮,連忙挪開孫女兒的頭欲要追過去,不想他把孫女兒的腦袋在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