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著是常態,不要著急。
著急不好,著急了就會像阿南的阿爹和阿孃一樣,命喪大山。
阿南不著急。
阿南有夫郎的肚子要填,阿公的老要養,阿南不著急,阿南轉身對著荊大伯,露出甜笑,打上招呼:“荊大伯,我跟景修要走了。”
兩個不到十歲的小孩,一個七歲,一個六歲,要去山裡討生活嘍。
七里村爹孃都死了的孩子不多,有的留下個爹,有的留下個娘,不像這兩個,父母都沒了,但要說那些父母有個在的,比這兩個孩子的命好多少,說起來也不見得好到了哪裡去。
至少這兩個腦子活的能相依為命,家裡還有個老的能出個主意,能給他們做個主,頂起門戶,比家裡有個爹有個娘,家裡有個當家的但沒得吃也沒得穿,人腦瓜子也不靈光的那一些人要強一些。
人的命,不好說。
荊大廣育有二兒三女,如今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只剩一個大兒子,小兒子跟大兒子因著爭地裡的水,被大兒子拿鋤頭砸死了,三個女兒兩個難產死了,一個被家裡漢子賣了,他自個家的孩子的命他尚且管不到,他更管不到這兩個別人家的小的,小阿南再是討人喜歡,他也拿不出一個粑粑給她吃,他別別手,道:“去吧,注意著點路。”
“欸!”
阿南扯著景修腰上的衣角,奮力跟著景修往山走。
跟著荊大伯編了半個揹簍子,她的肚子更餓了,她得使點力,才能跟上景修。
“阿南。”
她太用力了,膝蓋軟了一下,倒在了地上,景修彎下腰,把揹著的揹簍放到了她手邊。
阿南把揹簍背到她身上,爬上景修的背,故意不去管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故意把手纏在景修的脖子上,咯咯笑了好大幾笑。
餓了不要難過,多笑笑,笑笑心裡就好過了。
景修走了,阿南把目光投向山間那高高的樹,低矮的樹叢。
樹上有青果子,好多要到秋天才熟,可不要緊,要是碰到了,她摘回去,用木棍把它們剁碎了,用水煮開,把冒出來的浮沫子撇掉,再加點穀糠進去,阿公景修和她,便能飽飽地吃一頓。
青果子能吃,樹底下,有時候也會長磨菇,還有木耳,撿多了,碎了的可以吃,大朵的就曬乾,可以留到過冬吃。
他們家樑上,就有小半袋去年冬天留下的菇子木耳。
不過這個乾貨不能吃,要留著去鎮上換鹽。
過日子,要有成算,不能盯著家裡那點存貨,還是要多撿點吃的回去,至少要把今天的肚子填得飽飽的。
阿南打量著路上的吃的,聚精會神,忘了去笑,也忘了說話。
太陽出來了,景修餓得腿軟,又曬得頭髮昏,他滿臉的汗,但阿南也餓,走不動路,他是阿南的夫郎,男子漢大丈夫,一家之主,不能倒,景修喘著氣,揹著阿南往前走。
“景修。”阿南在景修的肩膀上看到了一個地方有一點紅,她著急地猛拍了幾下景修的肩膀。
景修把她放下。
阿南一溜煙地下地,在樹叢前面跑了兩圈,尋了一個能下腳的地方,鑽進了荊棘叢生的樹林。
景修跟在她身後,片刻後,他站到了被密叢攔住的阿南面前,摘掉著急的阿南身上的揹簍,拿出柴刀,把揹簍背到了身上,砍起了面前冒著鐵刺的樹叢。
“要去作甚?”景修問。
“有紅果子,我看到紅的了,不知道有沒有看花眼,景修,要是能吃,不毒人,給你吃。”
“果子甜,摘了給你。”
阿南是個小閨女,喜歡甜的,她甜甜地笑,臉蛋紅通通,“景修也吃。”
“是夏日紅嗎?”景修又問。
夏天只有夏日紅這種沒有毒的野果子會熟。
“好像比夏日紅要大一點點,我在你的背上看起來它要比夏日紅大一點,走近了指不定更大,阿公說遠處看東西,東西就小,近了就好大好大。”
“走。”景修把鐵棘木砍出了一條路,讓開了讓阿南走。
阿南走在前頭,回頭朝他看,走了兩步又停下,把帕子又扯出來。
景修上半身胸前的衣裳溼了,臭烘烘,阿南給他擦著臉上的汗,道:“回家換新衣裳,臭的要洗了。”
阿南是個小閨女,愛持家,去年就去跟隔壁的常大嬸學織布,冬天景修就割了很多的野麻泡水,讓常大娘幫著做了幾尺的麻布出來。
麻布太薄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