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然抬起眼皮掠了她一眼,未予回應。卻把釋賢的那個香囊刷地拉開,湊到鼻端猛嗅了一下,叫道:“好臭!”
水藍騰地就怒了:“這是前陣子端午節,我們姑娘自己配的香丸子,香得很,哪裡臭了?是不是姑娘的鼻子跟我們不一樣?”
“你覺得香,還給你們。”
釋然把香囊口朝下在手上一抖,滿把握了,嫌惡地遞還給水藍:“喜歡,拿去!”
第23回
水藍未曾料到會有這麼一出,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釋然這邊卻已經撒了手。
眾目睽睽下,十幾顆黃褐色的香丸摻雜著星芒數點,叮叮咚咚落滿地。
一聲聲像是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好戲都沒這個好看,簡直就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簡直就是出人意料、始料未及!
釋佩丟失的銀蓮蓬,居然神奇地出現在了二姑娘貼身的香囊裡!
裡裡外外一片死寂。
老太爺那邊,也都抻直了脖子、支起了耳朵。
就連老太太,也因為驚愕過度而忘記了眨眼。
良久——五姑奶奶意態舒閒地說道:“這是變戲法兒嗎?有點意思。就是不知道是怎麼變的?來來來,誰能猜得到,我賞她一吊錢。”
這話分明就是在釣魚。
可惜,沒有魚兒上鉤。
周氏的臉色變了數遍。
她越發地看不慣這個名義上的女兒了。平日裡,仗著老太太寵著,連她這個母親都不怎麼放在眼裡。想不請安就可以以一句“身子不自在”糊弄過去。倒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反倒要親自過去噓寒問暖,低聲下氣。
雖然不待見,在外頭還要替她打掩護。
大房姜氏多次當著她的面,對釋賢挑鼻子挑眼,她這做母親能怎麼樣?難道要合著妯娌數落自己屋頭的?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不是親生的,到底不成?
別人不清楚,她可是對二姑娘的脾性瞭解得很。雞蛋裡頭都想翻根骨頭出來,要是她在老太太跟前搬弄是非,她這做母親的鐵定又免不了一通訓斥。
她對釋賢沒有過高要求,能夠趕得上釋媛一半的溫和,這個家就算完滿了。
就像是現在,這算是咎由自取吧?做什麼都一意孤行,不肯跟做母親的交心。這下好了,惹出笑話來了,自己玩不轉了吧?又得麻煩她來擦屁股了吧?
想到這兒,周氏就不由得一肚子氣:“敢情我們姑娘就差這點東西呢。”
她心虛地朝陶氏投了一眼,後者如觀音坐蓮臺,多一絲表情也沒有。
周氏自覺得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轉向老太太求助:“老太太,您看……”
釋賢“撲通”跪下了,委委屈屈道:“請祖母給賢兒做主!”
跟著她這一跪,劈里啪啦跪倒了一大片的人,包括釋媛,包括釋佩。
只除了三房的幾個孩子,站得筆直。
老太太沉吟了片刻:“要說是你拿的,我第一個不信。只是東西是在你這裡發現的,少不得要說你治下不嚴,讓壞心眼兒的鑽了空子。你今天受的委屈,就當是個教訓。你到底還小,有些事,還是要多聽聽父母的意見。難不成他們會害你?”
釋賢面如滴血,眼淚盈眶:“謝祖母教誨……”
周氏跟四姨娘,一邊一個托起釋賢:“定是你這孩子太要好,有人不忿,想捉弄你。也不想想,從小到大,你跟那個姊妹紅過臉、拌過嘴!”
姜氏笑著回應:“你們家的這麼著,我們媛兒豈不是更加老實得像個麵糰兒了?”
“女孩兒還是要老實點兒才好,”老太太不緊不慢地吩咐水藍,“東西還給五姑娘,看把她嚇的。”
釋佩還真是給嚇到了,只管往王氏身後躲。
釋然朝水藍無聲地伸出手,接過銀蓮蓬,一直往前,直到把釋佩逼得退無可退。
“真不要?你不要,我就收著了。回頭拿去換油餅吃,你可不要後悔哦。”
釋佩點頭如搗蒜。
釋然轉而請示王氏:“四嬸,五妹要把這個給我呢。”
沒等王氏開口,她已經深深地揖下去:“那就謝謝四嬸五妹妹了。我娘常說,吃了不疼扔了疼。回頭我去換幾個大餅,每個姐妹分一個,也算是皆大歡喜了,是麼?”
王氏哭笑不得:“你都這麼說了,四嬸還能說什麼。只是東西太小,別讓你兄弟拿去。不小心吃下去,可不是好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