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衝張賓拱了拱手道。
“多謝將軍!”張賓客氣地應道。
雖然陳安只是個侍衛軍統領,但因時時隨侍衛朔左右,肩負著保護衛朔安全的重任,因此張賓很清楚眼前這位壯漢武藝有多高強,與北宮純、段文鴦並稱遼東三大猛將。
在石勒麾下或許只有冉瞻能與之一戰,其餘支雄、桃豹諸將皆不是其對手。
陳安不緊不慢走在前面,而張賓緊跟其後,二人穿梭在亭榭迴廊間,沿途不時看見有巡邏、站崗的遼東士兵。這裡是衛府名下一處風景秀麗的園林,自打建成之後,衛朔就時常帶著家人來此閒居遊玩,有時還會在此會見客人。
張賓跟著陳安,沿著彎彎曲曲的迴廊向園林深處走去,發現越到裡面,景緻越是秀麗迷人,而侍衛也愈加多了起來,看來距離大司馬衛朔也越來越近。
果然,沒走多遠就聽到有一陣水流聲傳來,張賓遠遠望去,只見一片桃李相間中,有一座假山、瀑布,一陣陣水霧隨著清風飄來,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轉過假山就看到大司馬正坐在一涼亭下與人對弈,屏風後面傳來到陣陣幽雅琴聲,伴著嘩嘩地流水聲傳來,真是一塊風雅之地!張賓不由在心中讚了一聲。
看到張賓走來,衛朔趁機一丟棋子叫道:“好吧,這把我又輸了!太真棋藝勝我十倍!”
說罷衛朔起身向張賓拱手道:“多謝孟孫先生來得及時,不然這次又要被太真先生虐慘了!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整個遼東就我棋藝最差,偏偏諸位先生就喜歡找我下棋。看來大家都喜歡挑軟柿子捏啊!”
“哈哈哈,跟主公下棋太有成就感啦!”溫嶠亦起身衝著張賓拱拱手,隨口道。
在眾人轟笑中,張賓走進了涼亭,正要上前行禮,卻被衛朔一把拉住。然後指著溫嶠介紹道:“這是溫太真,現任將軍府右軍師之職,剛剛領你進來的是陳安陳虎侯,是遼東侍衛軍統領。”
介紹完遼東溫嶠、陳安後,衛朔這才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張賓,然後頗為遺憾道:“孟孫先生之盛名,朔聞之久矣,早想與先生一會,不想直到今日才實現。以先生之大才,竟不能為華夏崛起而添磚加瓦,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
聽了衛朔這頗含深意的一番話,張賓心頭一緊,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之預感。
他忍著內心不適,強顏歡笑道:“大司馬過譽了,賓不過一介鄉野村夫,哪裡算得上大才?太真先生才是絕世大才,有他相助,大司馬定能無往而不利。”
“哈哈哈,孟孫先生過謙啦,先生助石勒經略河北,計除王彌,攻滅王浚,立下赫赫功勞!先生大名早已傳遍天下,我家主公聞之亦是讚歎不已,恨不能與先生早識,卻便宜了胡虜石勒。”
張賓這個時候真是汗如漿下了,別看溫嶠說得雲淡風輕,可聽在他耳中就像炸雷一般轟鳴不已。溫嶠這話典型的是反話正說,天下誰不知道大司馬一聲最恨胡虜,直接或間接因他而死的胡虜已超過了數十萬人。
以大司馬之行事風格,恐怕已將他張賓恨到骨子裡,所以才念念不忘,看來未來遼東一旦統一天下,他和張家絕不會有好下場。
“孟孫先生作為傳統儒生,不知怎麼看待孔聖人之華夷之辨?”
衛朔笑吟吟的一句問話,徹底將張賓逼到了死角,後世很多人都把所謂的,“夷狄進於中國則中國之,中國退於夷狄則夷狄之。”歸於子曰,如此論調實則大謬。
首先,這話不是孔子說的,也不是孟子說的。
孟子只說過:“臣聞用夏變夷,未聞變於夷者也。”
“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
這句實際出於韓愈之筆,是韓愈對《春秋》筆法所作的概括。
韓愈雲:“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夷而進於中國則中國之。”
但韓愈的意思是說《春秋》以“禮”作為判別夷狄與中國的標準,凡是言行符合“禮”的,夷狄亦可視為中國,反之,則中國亦可視為夷狄。
“入夷則夷,入夏則夏!”的真正出處乃是效力於蒙元的偽儒許衡為論述蒙元政權的合法性而發明的,其核心論述即“擁有華夏這片土地延用華夏制度”的“無論是否具有華夏民族血統”都承認它的合法性。
不過,眼下許衡言論尚未出現,張賓這樣的傳統儒生當然不會拿這個作擋箭牌。因此面對衛朔質問,張賓只能沉默以待,不然就是對堅持華夷之辨的孔聖、亞聖不敬。這樣的行為在儒生眼中,不啻於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