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屋頂。
我一直記得,那夜的月亮甚是明亮,月光似同流水一般,緩緩流過地面,流過屋簷,流過這千里大地。墨冰潔含笑開了一罈酒,一手提著,同我道:“喝罷,不醉不歸。”
說罷,她便仰頭就灌,那模樣看得我豪情萬丈,便肯定道:“冰潔,你必然是個俊雅至極的男子。”
她被我這話一口嗆到,卻甚是開心,仰頭來看我,一雙墨色的眼在月色下流光溢彩。她同我道:“笑兒,我亦想看看,你真身卻是何種模樣?是如那蘭花般清雅,還是如那母夜叉般駭人?”
眾人一向喚我笑笑,甚少有喚我笑兒的。我一向覺得,若誰喚我一聲“笑兒”,我必是雞皮疙瘩就要起三層。然而,這一聲笑兒從墨冰潔口裡喚出來,我竟也不覺得有何不妥,反而覺得分外好
聽,似乎他天生就該如此喚一般。
說起這容貌,神仙其實都是差不到哪裡去的,何況幽冥司沒幾個神仙,大多是那些冤魂鬼差,鬼差們和那些鬼怪時間長了,仙氣不正,模樣自然也會變些,於是不才就運氣極好的撞了個幽冥司第一美人,然而眾人卻也都知道,幽冥司論模樣在神界裡全是歪瓜劣棗,不得入目啊。
但名頭在,自然是好的,於是我便甚為得意道:“在下雖然容貌不濟,卻也是幽冥司第一美人啊。”
聽這話,墨冰潔便笑出聲來,彎眉道:“幽冥司不是冤魂鬼怪就是仙氣不正的鬼差,當幽冥司第一美人,怕也不過是而而罷?”
“哼,”聽這直白的話,我怒了:“有本事他們來和幽冥司比抓鬼除戾氣啊。要找美人去蓬萊島找去!”
聽我說蓬萊島,墨冰潔甚有興趣的挑起眉來。我湊上前去,嘿嘿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仙界最美的,可是蓬萊島的人呢。他們個個仙氣那個純正啊,五官那個精緻啊,尤其是他們島主百里君華上神,那個纖腰長腿,膚若凝脂,可真真是畫裡走出來的人物,那一個叫美得慘絕人寰,日月無光啊!”
我說得這般動人,墨冰潔卻絲毫沒有顯示出對美人的嚮往,仍舊掛著那盈盈淺淺的笑容,眼裡卻滿是我看不懂的深意。他靜靜望了我片刻,忽地開口道:“笑兒,你道,那百里君華是怎樣一個神?”
他是怎樣一個神?
我喝了口酒,這酒的滋味著實非同一般,非大貓平時給我那些個清水所能比。口中蘭花的韻味猶存,我笑著開口道:“我又不認識他,只知道他是個美人罷了。蓬萊島的神仙一向高傲,蓬萊島也是常年隱居,幾乎不與外界通訊,除了島主的加冕儀式上請各路仙家一聚,歷劫時到天庭一報之外,怕是幾萬年都不會和外界有任何牽扯瓜葛。”
他深深看我,片刻之後,苦澀的笑開,猛的灌了一口酒,隨後道:“看來,有些事兒,真是忘了。”
“什麼事兒?”我又有些八卦。
他不說話,搖了搖罈子,我知道他意思,便同他碰壇,然後舉壇就罐。
那酒實在好喝,我便同他多喝了些,兩人卻也不說話,就這麼碰壇,喝酒,再碰壇。
我懶懶躺在屋頂上,他坐在一邊,不知是過了多久,他忽地開口道:“笑兒,若是一個男子傷了一個女子的心,他為了天下的責任,為了百姓蒼生,一次又一次傷害了那女子,你道那女子可會原諒他?”
聽這話,我懶懶翻了個眼皮,又喝了一口,方才道:“我又不是那女子,我怎的會知道?”
“若是你呢?”他問,我抬眼看他,卻只見月色下,那雙墨眼裡滿是小心翼翼和期盼,怕會得到什麼令人傷心欲絕的答案。
我又閉上了眼,隨意問道:“那女子走了?”
“不但走了,還忘了個一乾二淨。”他聲音有些暗啞,帶著濃重的澀意。我不知怎的,竟是心上一酸,嘆息道:“若是我,既然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若那人已經改了呢?”他繼續追問,鍥而不捨:“竟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嗎?”
“冰潔,那並非原諒與否的問題。”我搖頭,灌著濃香的佳釀:“感情之事,付出本就是一廂情願的,何來原諒一說。只是,若我是那女子,既然決心離開,決心忘記,實際上便是因愛得太累,付出太多,然後傷痕累累,再無力繼續,所以方才離開。只因塵緣已盡,心中再無牽掛,才會選擇離開,選擇忘記那是是非非。”
“當時無力繼續,那便是心傷。心傷難愈,即便從頭再來,仍始終有一道鴻溝跨於中間,這般感情,何苦哉?何況,人生不過韶華白首,時間流去,便能撫平一切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