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張輝像個彬彬有禮的待客主人,禮貌點頭:“怎麼樣?沒白來?”
展行轉頭,大山中白霧茫茫,彷彿有生命的女神在陽光下溫柔地離開,遠處山下,他們來時的小村落已經成為稀稀落落的小黑點。
所有沉睡的山中景色緩慢醒來,春季雪白的溪水嘩嘩流淌,鳥鳴聲不絕於耳,樹葉的尖梢凝結出晶瑩的,折射著朝陽的露,嘀嗒落下。
每一絲微小的聲音都如此清晰,傳入展行的耳內。
展行情不自禁地讚道:“沒白來,太漂亮了,世界上還有這種地方。”
“喏,吃吧。”張輝把兩個野果在靛藍外褂上抹了抹,遞給林展二人。
饒是林景峰見多識廣,也不由得為此景動容,問道:“這是什麼山?”
張輝隨口答:“我也不知道叫什麼山,漢人們起的名字記不住,山就是山,故老相傳,山是有魂的,這裡的山與十萬大山相接,連在一起。”
林景峰若有所思道:“估計是不通外界的地方,和我家那裡差不多。你是什麼族的?怎麼脖子上掛的銀圈是苗族的,又不戴苗人的帽子?你的衣服是彝族的吧。”
張輝點了點頭:“我……不能算苗族,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麼族,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展行又問:“你哥也在家裡麼?”
林景峰:“?”
張輝目中不自然神色一閃,最後老實道:“還沒有回去見我哥。”
林景峰蹙眉,展行解釋道:“他哥就是張帥,上回咱們在膠州認識的那個,我還存了他手機。”
“你哥是張帥?!”林景峰愣住了。
張輝忙道:“不不,別打他的電話。”他阻住展行的手:“待會到村子裡了,咱們和霍兄弟商量,再詳細談談。我拿性命發誓,絕不會做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
林景峰滿腹疑問,只得按下。
“你們的蠱是從哪學的?”林景峰生年只聽有蠱,卻未曾得見,張輝每次使蠱俱沒有明確的手勢,甚至一晃而過。
張輝不以為然道:“蠱在黔苗裡,本來是女人的東西,迫不得已才用,見笑了。”
展行想起在柳州路口的夜裡,被甩出車的霎那,張輝正是用了什麼技巧,避免自己撞上石頭,遂問道:“那天晚上,你念的是什麼咒語?”
張輝比劃道:“那是一種護體蠱母,蟲王帶著飛蟲,讓人免於摔下山崖。蠱分許多種,有蟲蠱,草蠱,石蠱……”
張輝一路行一路說,朝展行與林景峰介紹黔滇一帶的蠱道,多數詞語漢文中沒有意譯,張輝只得用同音詞代替。
林景峰聽了一路:“那麼說來,把所有蟲放在一個甕裡養蠱的,都是騙人的?”
張輝道:“那種玩意確實有,但早就失傳了。古時有位蠱婆叫花頭,她把一百種毒蟲放在同個大缸內,七天七夜,讓它們互相齧咬,吞食,活到最後的那隻就是蠱王。”
“還有讓五毒……蛇、蠍、蛤、蜈、蛛這幾種蟲的巢母與巢王五對,入甕後是十隻,加一種特製的草藥,令它們互相交配,最後產下同一種怪物,叫五毒獸。”
展行聽著張大了嘴,張輝又道:“也失傳了。”
林景峰:“據說東南亞的降頭術就有一部分傳承了蠱術,是真的麼?”
張輝點頭道:“降頭就是苗疆巫術的支派,漢子使巫、婆娘放蠱。”
三人在路上輾轉,時快時慢,時走時停,午飯時張輝只隨手朝溪流裡彈了點什麼東西,魚便翻白肚子浮上來,山中更有山珍,配以凜冽清泉,味道好得不能再好。
張輝烤好魚,又特地說了一次:“沒有毒,放心,我不會害你們。”
林景峰略一沉吟:“知道,你沒有留指甲。”
張輝感激地點頭,慣於使毒與放蠱的人多半有長指甲,彈毒,蓄毒時不見動作,張輝一雙手指甲修得齊整,腰帶只是一條樸素的布帶,並非習於害人之人。
在山裡足足走了一天,直至傍晚時分,他們從一條隱秘的林間小道下來,方抵達了另一個村落。
“到了。”張輝笑道。
他翻身下馬,吹了聲竹哨,村落裡馬上便有人迎出來,女人們嘰嘰喳喳地來牽馬。
張輝道:“先去看看小唐。”說畢吩咐了幾句,彷彿是讓人打點飯菜,呵斥她們不要太熱情,以免客人尷尬,女孩們便都笑著散了。
四個身著苗裔服飾的男人跟在張輝身後,一路走進村裡,有老有少,沿路見面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