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一個形象來把我們自己畫給自己看,我們需要一則神話來把我們自己說給自己聽:千年不移的真摯深情,閱盡風霜的泰然壯矜,接受一個傷痕便另拓一片蒼翠的無限生機。
在山中,每一種生物都尊嚴地活著,巨大悠久如神木,神奇尊貴如靈芝,微小如陰暗岩石上恰似芝麻點大的菌子,美如鳳尾蝶,醜如小蜥蜴。甚至連沒有生命的,也和諧地存在著,石有石的尊嚴,倒地而死無人憑弔的樹屍也縱容菌子、蕨草、蘚苔和木耳爬得它一身,你不由覺得那樹屍竟也是另一種大地,它因容納異己而在那些小東西身上又青青翠翠地再活了起來。
忽然,我聽到人聲。司機來接我了。
山風野水跟我聊了一天,我累了。
回到復興,第二天清晨我走向渡頭,我要等一條船沿水路帶我到石門。一個農婦在田間澆豌豆。打穀機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我坐在石頭上等船。
烏鴉在山岩上直嘎嘎地叫著,羽翅純黑碩大,華貴耀眼。它們好像要說的太多,愴惶到極點反而只剩一聲長噫:“嘎—”船來了,但乘客只我一人,船伕定定地坐在船頭等人。
我坐在船尾,負責邀和風,邀麗日,邀偶過的一片雲影,以及夾岸的綠煙。
沒有別人來,那船伕仍坐著。兩個小時過去了,我付足了大夥兒的船資,促他開船。
山從四面疊過來,一重一重地,簡直是綠色的花瓣——不是單瓣的那一種,而是重瓣的那一種——人行水中,忽然就有了花蕊的感覺,那種柔和的、生長著的花蕊,你感到自己的尊嚴和芬芳,你竟覺得自己就是張橫渠所說的可以“為天地立心”的那個人。不是天地需要我們去為之立心,而是由於天地的仁慈,他俯身將我們抱起,而且剛剛好放在心坎的那個位置上。山水是花,天地是更大的花,我們遂挺然成花蕊。
回首群山,好一塊沉實的紙鎮。我們會珍惜的,我們會在這張紙上寫下屬於我們的歷史。
我們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