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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楓樹?一定很漂亮。”未晞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上,幸福地說,“我一定會喜歡的。秋天我們可以一起去山上看楓葉,夏天我們可以到湖裡划船。我要在園子裡裝一個鞦韆,晚上我們可以一起坐在鞦韆下面看星星。白天我可以把畫架擺在園子里正對著大門的地方,一邊畫畫,一邊等著你回家。”

她嘴角掛著甜蜜的微笑,慢慢閉上眼睛,“我可以一邊等我們的寶寶出生,一邊把頭髮留長。劭南,你不是最喜歡看我長髮的樣子嗎?你一定要等著……”

他在黑暗中靜靜聽著,聽著她的聲音一點一點變小,無聲的淚水已經氤氳了眼角。他的手指緊緊抓著她,如同抓住自己的生命和轉瞬即逝的幸福。

悲傷和痛苦似乎可以無限延伸,只要他留在她身邊一天,這一切都不會停止,她會用她懵懂的天真和善良的無知將他折磨得活不下去。

可是他捨不得放手,也不能放手。他已經走得太遠太遠了,已經分不清快樂和痛苦的界限。

這個世界有時就是這樣的諷刺,又這樣的荒唐。他親手釀下的苦果,如今他獨自品嚐。

眼前的幸福可以天長地久,也可以瞬間消失。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對你而言生死攸關,而你卻不知道,自己會何時失去她的一切。

第二在早晨起來,阮劭南發覺未晞的精神不太好,於是打電話給汪東陽,取消了所有的商業約會。這兩年這種狀況時有發生,汪東陽對這種情況見慣不怪,至於替自己老闆善後更是駕輕就熟。

所以吳醫生那個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未晞正在睡覺,而阮劭南怕吵到她,一個人走到書房接電話。

“阮先生……”吳醫生嘆了口氣,“我希望你聽到這個訊息,可以保持冷靜。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從檢查結果看,阮太太的肝臟大部分壞死,她應該已經疼了很久了,可為什麼現在才對你說呢?我……”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我不知道該對您說什麼。只能說,看到這樣的結果,我真的很遺憾。”

吳醫生一口氣說完,空氣裡是死一般的沉寂。

“阮先生?你沒事吧?阮先生?”

電話一端的人,木然地說:“我現在還可以做什麼?”

吳醫生沉默了一下,“不需要做什麼,好好陪陪她吧。如果可以,我建議您把她吃的藥拿來給我看一下。除了藥的問題,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阮劭南放下電話,忽然感到渾身發冷,接著是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噁心。他從椅子上跌下來,跪在地上乾嘔不止,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臟五腑都吐出來一樣。

視線漸漸模糊,他用手擦了擦眼睛,想起來,兩條腿卻像踩在雲上痠軟無力。他像喝醉了的人,雙手撐著地,站起來,倒下去,站起來,又倒了下去。就這樣重複了無數次,最終,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再也沒有起來……

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黃昏了。他覺得自己冷得像具屍體,他站起來,走出書房,在客房的浴室裡洗了一個澡,換了衣服,才走出來。

傭人過來問他,需要準備什麼晚餐。

他對傭人說,什麼都不需要準備了。

他走進臥室,看到所有的窗簾都拉開了,溫暖的陽光斜斜地照射進來,如同一朵朵盛開的鮮花,如同年輕鮮活的生命,熱烈而奔放。

未晞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手裡抱著畫板,右手執著畫筆。床頭櫃上放著那個白色的藥盒,已經空了。

地上散著無數張畫紙,好像聖誕節的雪花。每一張都是人物速寫,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表情,卻都是同一張面孔,讓他膽戰心驚的面孔。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不!其實他早就明白了,從早上那個可怕的電話,或許比那更早就明白了,只是他不想承認,不敢承認,不願意承認。

此刻站在陽光下,他感到自己手腳冰冷,如同瀕臨死亡的動物,渾身的血液都順著藍色的血管逆流回去,保護他那顆不堪一擊的心臟。

他走過去,坐在床邊,看著這個幾乎讓他毀滅一切的女人,他所有瘋狂和痛苦的發源地。

“你早就恢復記憶了,是不是?”

她放下畫板,轉過臉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驚慌,如同一片靜謐的湖水,眼睛裡卻透著一種古怪的期待,好像死刑犯臨刑前的一瞬,無可名狀的釋然和解脫。

她說:“我從來就沒有失憶。”

他不可置信地搖頭,低聲呢喃著,“怎麼可能?我當時明明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