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輕輕梳理自己的長髮。鏡中映著她娟秀的容貌,然而那眉頭鬱結、臉色蒼白的樣子,確實少了幾分年輕姑娘的天真嬌憨。
梳理完畢,她坐在案前看起了書。眼睛有些乏時,她抬起眼睛,卻發現西窗上已悄悄灑落幾縷暗金色的陽光。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晚。
她放下書,開啟房門。院落裡靜悄悄的,池塘、假山、竹林均給夕陽暈染得金黃;晚風拂過,林間樹葉沙沙作響。
她在房前石階上席地而坐,抱膝仰望金黃的夕陽。斜陽無限好,卻只一瞬間燦爛。
她默默坐在那裡,想著心事,身體漸漸地給夕陽浸染。遠處庵堂的晚鐘驟然敲響,低沉渾厚的鐘聲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在她的心上。
這時,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青衣女尼走到她身邊,施禮道:“趙姑娘——”
鬱竹連忙站起身。這女尼她認得,叫做慧圓,是廣福庵的執事主管,鬱竹在此的飲食起居,均由她照管。
“慧圓師太。”鬱竹也躬身為禮。
“勞煩小姐隨我前去退蘆齋,師傅相請。”
鬱竹應了。兩人透過一道邊門,走過幾處院落,來到主持靜益的起居之所——退蘆齋。這廣福庵是東越國的皇族家廟,每年朝廷均有專款撥給,經過歷代經營,已頗具規模,前面的大殿甚是莊嚴華美,後面的起居之所則花木扶疏,典雅精緻。
廣福庵的主持靜益師太五十來歲,面孔白淨,身穿青衣,手執念珠,已坐在桌旁等候,見鬱竹推門進入,便站起身。兩個人見過了禮後,靜益師太拿起桌上的一封書信,遞給鬱竹,道:“趙姑娘,這是將軍給你的信。”鬱竹接過信,道了謝,坐在椅子上拆了信觀看。信很簡單,她的姑母,也就是東越的趙貴妃,將來雲州踏春並來廣福庵進香,順便將鬱竹接回家去。父親在信中要她作些準備,好好地陪著貴妃娘娘踏青遊玩,然後隨娘娘一同返回,並道“一個女孩兒家獨自在外終不成個體統。”
見鬱竹看完了信,靜益師太道:“關於小姐隨貴妃娘娘回家之事,想必將軍已在信中告知。”
鬱竹點了點頭。
靜益師太又道:“今天永州已來人安排貴妃娘娘一應事宜。永州離此約四天路程,算來四、五天後娘娘將會駕臨本庵。”
鬱竹微微嘆了口氣。靜益師太知她心情沉重,勸解道:“佛門雖是清淨之地,畢竟清苦,終非姑娘久居之地,隨貴妃娘娘早些回去,也好與父母親人共敘天倫。”
鬱竹嘴邊掠過一絲苦笑,站起身,道:“師太所言甚是,這半年承蒙師太照料,鬱竹在此謝過。”
兩人寒暄了一會,鬱竹告辭而去。
雲湖的長春橋,遊人如織,萬千桃花正開得如火如荼。
扶著橋的石欄,踩著略帶青苔的石階往上走,走至橋拱中央,發覺腳下是桃花,頭頂也是桃花,向遠處眺望,看到遠山上桃花連成一片——如同一片緋紅的雲霞,與湖中碧水相映,彷彿詩畫一般。
“有道是‘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宋兄,這雲湖美景當真名不虛傳。”一中年文士手撫短髯笑道。
另一年紀較長的文士也笑道,“陳兄有所不知,這桃花林早有名號,叫做‘長春花漪’,與前面的‘萬浪卷雪’一起,便是所謂的‘雲湖雙絕’了。”
鬱竹一身男裝打扮,也正置身於這桃花林中。湖風陣陣,花香襲人,她心裡的煩悶似乎也消退了些。
靜益師太對她外出之事,一向睜隻眼閉隻眼。鬱竹身份貴重,若是強著不讓出去,她發了小姐脾氣,廣福庵豈不自討沒趣?況且雲州乃富庶之地,百姓性格溫和,作奸犯科之人極少,鬱竹又聰明機警,行事極有分寸,所以靜益只稍問她的去處,其餘的就隨她去了。
走了約莫一頓飯功夫,她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是已到了桃花林的盡頭。隔開一條青石板鋪就的路,便是那波光瀲灩的雲湖了。這裡是縱觀雲湖山水風光的絕佳之處,只見遠處一脈青峰逶迤而下,伸入洪濤之中,三面湖水擁抱,衝波兀立。今天風和日暖,微波漣漣,濤聲輕緩;若遇狂風怒號,濁浪滔天,湖水則轟然而鳴,猶如萬馬奔騰,是為“萬浪卷雪”。
青石路上有不少貨販,售賣當地的土特產品,其中最有名的就屬那形態各異、憨態可掬的泥娃偶了。泥偶成對擺在一個精緻小盒裡,眯縫著眼睛沖人笑,十分逗人喜愛。鬱竹在遊人中穿行,忽見前面貨攤上擺放著一對小娃偶,捏得文雅秀致,與周圍五彩繽紛、胖乎乎的泥偶十分不同。她心中忽地一動,伸出手去就想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