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覺得茲事體大,秦綿不由皺起眉頭,沈聲問:“所以,你現在到底打算怎麼辦?是還繼續和蕭嵐陰著幹?還是直接硬碰硬,動手把老婆孩子搶回來?”
秦深煩躁地扒扒頭髮,搖頭苦笑:“別說了,我正愁這個呢。我剛剛才知道,諾諾已經不在蕭嵐那兒了。蕭嵐他自己都被人給陰了,我還跟他較什麼勁兒。”
秦綿聞言愣了一秒,眉頭越發皺緊:“梅迪契?”問是這麼問,其實心裡已經有百分之九十這麼肯定了。
“嗯。”秦深點點頭,垂著眼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秦綿眯起眼睛:“那你決定怎麼辦。”
“怎麼辦?”秦深嗤地自嘲一笑,忽然從褲兜裡摸出一個精緻小巧的黑色打火機,一開一合地玩弄起來。
明滅不定的金色火焰如同驟然盛放的煙花,映照在他深不見底的墨色瞳孔裡,恍若夜空裡所有的星星聚在一起迸發出的堪比驕陽的烈烈灼光,又彷彿煙波浩渺的碧水上捲起了一場不知熄滅的熊熊大火。
深沈的墨色被星星點點的光暈混動攪亂,濃稠的墨汁融進了沸騰的岩漿,投射出兩束亮得驚人的懾人光芒。
“怎麼辦,當然不顧一切地找他──”
“找到他。”
然後用一輩子愛他,疼他,寵他,保護他……再也,不欺騙他。
秦綿默了一會兒:“加油。”上前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轉身出去了。
下樓的時候她揉著眉心不得不感慨命運奇妙。剛剛她還在想家裡什麼時候能再添丁,還遺憾地斷定阿深這輩子是沒指望了。結果沒想到,二弟立刻給了自己這麼大一個驚喜,雖然某種程度上,驚大於喜……
秦深站在原地,手一翻將打火機收回褲兜,彎下腰,把剛剛被姐姐摔在地上的照片一張張撿起來,捧在手心細細地看。
照片上的諾諾還是和記憶中一樣,又或許是因為懷孕的緣故,比記憶中更加白嫩秀氣,乖巧可愛,像極了一隻天真無邪的小白兔。
他沒有再戴他那副用來提升安全感的黑框眼鏡,明亮水潤的大眼睛完全展露出來,跟在世界上最清澈的泉水中浸過似的,在一片稀薄的日光下悄然流轉出兩抹琥珀色的柔光,晶瑩剔透,璀璨閃耀,再配著嘴角那一彎幸福中帶著淡淡憂傷的淺淺的微笑──
那一份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般的美好,薄薄的紙張幾乎承受不住,簡直要呼之欲出,顯得尤其動人心魄。即便只是遠遠地隔著一張虛幻的照片,也已經融化揉碎了秦深的心臟。
別人只知程諾是智商高絕從未失手的東方眼鏡蛇,只有秦深知道,他其實就是,也只是,這樣一隻人畜無害的小白兔罷了。
和這一個天下無雙的小可愛在一起,秦深總能獲得生命中未曾出現的天下無雙。
他早就知道,他的諾諾身上,有一種讓人自然而然,安心沈靜的力量。
最深的心底被抽剝一條細細的絲線──那是秦深一身和一生,全部的柔軟與柔情──在悠長的黃昏裡,靜靜地搖曳。
如同奔騰的激流邂逅了秀美的山巒,它愛上了它,甘願為它放棄遠方浩瀚的大海,一生一世圍繞在它的身邊,做一汪滋潤養育的湖水。
他不會後悔。
當他因此而快樂,他怎會為此而後悔。
只是,曾經他能活生生讀觸控到他的寶貝,可如今,他卻只能靠幾張相片,來承載他洶湧不絕,氾濫成災的思念。
是他的錯。是他錯了。
秦深細細地眯起眼睛,臉上的表情近乎貪婪。照片就那麼多,那麼大,他卻像一個飢餓的乞丐,每一寸都不放過,都不落下。
隱隱泛光的眸子裡堆滿了許許多多一言難盡的複雜情緒,有對愛人受苦過去的濃濃疼惜,有對自己混賬行為的深深愧悔,還有那初為人父的激動喜悅……但無論哪一種,都溫柔得,彷彿下一刻就能凝出驚心動魄的水滴。
修長的手指帶著他此刻無處安放的深情,一點點摩挲過指尖下那一張令他魂牽夢縈刻骨銘心的漂亮臉龐,最後漸漸落在那一個高高隆起的大肚子上。
那是,他們的寶寶。
他們的寶寶!
一想到這個,秦深的心就不可抑制地狂跳,一身的血液都彷彿沸騰灼燒,燙得他恨不得立刻脫光衣服在零下幾十度的冰天雪地瘋跑幾圈再仰天長嘯三聲。
那是從他靈魂深處最原始的地方生出的,人類的本能。
生命傳承,和與心愛的人孕育結晶的本能──卻很快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