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妌吃驚,這才發現兩側已經被好些武士圍住。&ldo;爾等何人!&rdo;她的臉沉下,怒喝道。武士卻不答,只道:&ldo;還請王后下車。&rdo;婦妌看著他,目光銳利如刃,唇色漸漸發白。子夜來到,天色漆黑,暗無星月。悶雷還在天邊滾動,雲層中時不時被電光照亮。霧氣溼寒,若非從人舉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婦奵坐在車上,望著前方似乎長得沒有盡頭的宮道,目光直直。翟車行走的聲音很小,精緻的銅製構件支起車廂和兩輪,車上的翟羽厚實而碩大,漂亮的漆色與黑夜融為一體,已經看不清上面的花紋。這樣的車,在王婦之中已經算是上乘,可是婦奵覺得不夠。後宮這許多王婦之中,她年紀最大,為了陪伴商王,她從窈窕之年熬成了兩鬢霜白。她撫著軾上光滑的漆,自己應該得到更多,她應該得到比現在更高的位置,婦妌,甚至商王都不能再讓她低頭……&ldo;王婦,到了。&rdo;馭者停車,向她稟道。婦奵抬頭,眼前,高大的宮門兩側燃著熊熊的燭燎,在夜色中仍讓她覺得氣勢壓人。很快就不一樣了。婦奵心中暗道。從人過來攙扶,她神閒氣定地拾起衣裾,走下車去。宮前立著一排執戈武士,見婦奵來到,有人想上前攔阻,卻被為首將官揮退。&ldo;王婦。&rdo;將官向婦奵一禮。婦奵頷首,登上石階。一道閃電劃過上空,照亮了黑沉的宮門。門軸發出沉重的開啟聲,婦奵看著她在面前緩緩開啟,毫不猶豫地邁步入內。商王的寢殿之中,小臣庸在瞌睡中被雷聲驚醒。他揉揉眼睛,發現壁上松明即將燃盡。望向室內,帷幔低掩著商王的臥榻,一點動靜也沒有。小臣庸輕手輕腳地站起來,想出去喚守夜的從人來添松明。正要開門,他忽然聽到外面有些雜亂的聲音。警覺心瞬間擊退了睡意,他從門fèng中看去,一片火光點點,正朝這邊湧來。一股寒氣竄上脊背,小臣庸急忙將門閂上,朝內室奔去。&ldo;大王!&rdo;他才撩起幃簾,卻見商王已經坐在了榻上。他衣冠齊整,手中持著金光鋥亮的大鉞。昏黃的光照中,他雙目犀利,竟全無病中的頹廢之態。&ldo;來了麼?&rdo;商王看了小臣庸一眼,聲音沉著。&ldo;大、大王……&rdo;小臣庸吃驚地望著他,只覺手足無措。商王卻不等他答話,站起身來,徑自朝門外走去。他親手開啟門閂,寒涼的夜風夾著大雨前的氣息迎面而來,只見殿前的廣場已經被火光填滿。婦奵立在階下,看到商王出現,臉上露出驚詫之色,卻很快被微笑替代。&ldo;大王。&rdo;她一禮,聲音和順如昔。&ldo;你到底來了。&rdo;商王看著她,神色在火光中搖曳不清。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奶奶生日,洗了一天的碗,累死洗碗鵝了……驟雨(下)閃電劃破天空,像有人猛擊銅鼓,雷聲尖銳地刺入耳膜。冷光將商王的眉目照亮,消瘦的臉如斧削刀刻,凜然逼人。婦奵心頭掠過一絲驚懼,卻沒有後退。&ldo;婦奵!爾等欲反耶?!&rdo;小臣庸擋在商王身前,指著眾人大聲怒喝。婦奵望著階上,唇邊彎起鎮定的笑意。&ldo;深夜驚擾,本是不該。&rdo;她不疾不徐,聲調帶著些不尋常的高亢,&ldo;我原本深恐大王不適,如今看來,大王並非羸弱不堪。&rdo;商王睥睨著眾人,臉上毫無懼色。他推開小臣庸,雙手交握在大鉞之上。&ldo;爾等欲如何?&rdo;他的聲音不似過去有力,卻沉著不變。&ldo;無他,&rdo;婦奵昂首,雙目狂熱而明亮,&ldo;唯請大王交出手中大鉞!&rdo;&ldo;大鉞?&rdo;商王忽而笑了起來,低低的笑聲在廊下震動,清晰得教人不寒而慄。&ldo;你要大鉞做甚?交給氐?&rdo;他步出廊下,幽深的雙目注視著婦奵,帶著深深的蔑視,&ldo;大邑商幾百年基業,在爾等眼中,只值這大鉞?&rdo;說罷,他不再理睬婦奵,卻將目光投向婦奵身後的宮城司馬。&ldo;季酉!&rdo;他神色凌厲,沉聲道,&ldo;你先祖隨先王太戊平定淮夷,族人興盛,傳十四世至今。季酉!你今日欲弒君斷送麼?&rdo;季酉望著商王,緊繃的臉色微微發白。&ldo;勿聽他言語!&rdo;婦奵斷喝,冷笑道,&ldo;大王,我記得當年大王從先王小乙手中繼得大鉞之時,嘗言從此大鉞歸與大王子孫。彼時大王子嗣唯氐一人,如今將大鉞交與他,豈非合乎天意!&rdo;說罷,她目光一凜:&ldo;左右武士!將大鉞奪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