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鳳鑾寶座上的太后,此刻臉上再沒有剛才在乾安宮獨自面對顧非池時的無可奈何,鳳目中又恢復了往日那精明犀利的眼神,高貴端莊的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緩緩朝蕭劍揚道,“蕭將軍辛苦了,墨淵能有蕭將軍這般忠義無雙的人物,是陛下和我墨淵百姓之福。”
站於百官之首的顧非池,警覺地望向太后,似是察覺到什麼,望了一眼北凌雁,隨即朝蕭劍揚拱了拱手,便道:“蕭將軍來得正好,剛才顧某和諸位大人正奏請太后,請太后代陛下宣詔,將陛下所立詔書公佈天下,理清國脈以安朝野之心。蕭將軍既然來了,正好和我等一同聽詔,今後同心協力為墨淵社稷奮發蹈厲。”
蕭劍揚也朝顧非池拱拱手,大聲道:“顧相說得是,蕭劍揚一無所長,唯有一顆赤膽忠心天地可鑑,無論陛下立哪位皇子為太子,蕭某肝腦塗地絕無二話!”
蕭劍揚說完,手持長戟便徑直往太后下首一站,如一尊鐵塔般不可動搖地矗立在玉階之前。
顧非池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好!蕭將軍男兒本色,顧某佩服!既然如此,請傳旨官宣詔……”
顧非池說罷,已率先跪伏下來,殿中眾人除了太后之外,全部跟著伏首,一時殿上靜得一點聲息也沒有。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儲貳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貞萬國,建立儲嗣,崇嚴國本,所以承祧守器,所以繼文統業,欽若前訓。皇三子北凌雁,體乾降靈,襲聖生德,教深蘊瑟,氣葉吹銅。溫文得於天縱,孝友因於自然,符采昭融,器業英遠,地德可尊,人神攸屬,式稽令典,冊立為皇太子。”
殿上眾人口中高呼:“吾皇萬歲!”
顧非池起身後當先朝北凌雁道:“恭喜三殿下……”
“且慢!”一把蒼老厚重的聲音突然打斷了顧非池,眾人均轉身張望,說話之人一頭灰髮,體態富貴,留著一綹長鬚,樣子雖已年邁,卻精神矍鑠。
顧非池一愣,朝那人道:“崇申侯,你這是……”
原來那人是北氏世族元老,崇申侯北坷。崇申侯是北氏最古老的世族之一,族人數百年來一直在墨淵東部的封地上經營,平素行事亦克已慎行,在墨淵算是德高望重的元老。
“敢問顧相,陛下這份詔書是何時所立?可有朝臣在場?”
顧非池臉色一沉,卻轉而問道:“崇申侯何出此言,難道對陛下所擬詔書有疑?”
北珂朝太后及太后旁邊的龍椅拱了拱手,再轉向眾人沉聲道:“立儲君關乎我朝興亡大業,國之根本,自是要謹慎。老夫這樣問,是因為早聽聞陛下心中儲君之位意屬四殿下。”
顧非池冷笑道:“崇申侯當真可笑,單憑那捕風捉影的隻言片語,便疑神疑鬼?試問有哪位殿下沒被傳聞提及過?如按崇申侯這般說法,無論陛下立哪位殿下為太子,崇申侯都有此懷疑?”
那些原本是嫡系派現在轉為三皇子派的人,此時都紛紛附和。
“我亦早聽聞陛下意屬三殿下,讓三殿下主持春耕大典便是佐證。”
“不錯,早在三殿下平定南泉之亂回朝時,陛下便已有此意……”
“崇申侯此時再說這話,是對陛下不敬,切勿無禮了。”
在三皇子派的人爭論不休時,四皇子派的人卻沒有人作聲。北凌珩和北凌爍雖然眼中帶著不解,可見北凌飛絲毫沒有辯駁之意,一臉篤定,便也只有強忍著不作聲。北凌雲似乎有意站得離眾人遠些,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臉上嘲弄之意此時更濃了。而太后,似乎也不著急,端坐於鳳鑾上冷冷看著眾人爭辯。
顧非池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朝北珂道:“崇申侯有此思慮乃為墨淵社稷設想,當為典範,卻是多慮了,詔書乃按陛下之意所擬,陛下在病重之前,亦私下召見過顧某,商討過立三皇子為太子之事。”
北珂冷笑一聲,便道:“是嗎?那真是巧得很了,上月中陛下亦私下召見了老夫,亦是與老夫商討了立太子之事,只是,這內容卻和顧相的大不相同。”
顧非池臉色一沉,正要說話,北珂已大聲道:“陛下當時和本侯商議的,是除四殿下之外,幾位殿下的封地一事。”
北珂說罷,從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紙,展示於眾人前。紙上密密麻麻描繪著墨淵的山河地形圖,有幾個地方用顯眼的朱墨圈了起來,分別寫著幾位皇子的名字,唯獨沒有北凌飛的名字。
“老夫不明白,陛下既然連三殿下的封地都定下了,為何詔書裡太子卻是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