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一動都要顧及體統麼?忽然見牧雲陸腰中長劍,便醉中伸手去拔。牧雲陸大驚,一把緊緊抓住他手:“六弟你要做什麼?”
他神情如此之慌張,更引牧雲笙放聲大笑:“二哥到這後宮之中,滿園暖玉溫香,為何還帶著那寶劍,不怕寒光煞氣衝了這美景柔歌麼?就借六弟一觀又如何?”
牧雲陸卻死死不肯放手 :“六弟你從未使過劍,可切莫傷了自己。”
牧雲笙哼了一聲不快而起,於樂女手中取過一長笛,代劍而舞,口中胡亂吟唱:
“紫庭雪牖銀樓殿,
明燭照天夜未眠。
琴簫婉澈璇璣閣,
羅綺芬芳玳瑁筵。
晶壺寶瑟歌九奏,
彩檻雕欄賦百篇。
歌催璧月澄輕素,
九闕橫斜天欲暮。
宮鏡新開掃妝初,
閒將往事輕回顧。
君不見賁帝揮鞭向九州,
九州未定已白頭;
君不見虞妃百計求紫綬,
空遺媚骨委渠溝。
雄心未息墓樹老,
花顏已槁舞榭留。
長詩信史真疑夢,
臨風向月舞不休!”
唱畢舞止,牧雲笙摔在草地之上,只醉臥大笑不止,聽不清二哥說了些什麼,只望見天上明月如落水中,流轉朦朧。
牧雲陸見牧雲笙睡去,口中回念 :“長詩信史真疑夢,臨風向月舞不休……”忽然長嘆一聲,“小笙兒,你果然做不得帝王。”
之後幾天牧雲笙都沉沉夢中,大醉淋漓,不知說了多少胡話。連明帝都不再發作,只是嘆一聲:“小笙兒若是能醉此一生,倒也是幸事。”
18
鶴苓清從夢中醒來,聽見天空中傳來沉沉的聲音,像是雷神的車輪。這老人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奔出瀛鹿山下的宮殿,向高臺攀去。
踏過無數石階,他來到了渾天儀下。那巨人般的星儀正在緩緩轉動著,無數的銅軸、齒輪、鐵尺、金刻發出“格格噹噹”的相擊聲,這些聲音融入那巨大的悶雷滾動聲中,十幾個數千斤的巨輪一齊轉動,近千個小輪飛旋,正把那個標尺推向某個終點。
而驅動著這龐然大物的,卻只是那小小的少年。他彷彿是這星儀的一部分,一手輕推盤上的銅球滾動,來控制金質儀盤的細微傾斜,從而調整這巨大怪物的運轉,另一手還在飛快地做出古怪的手勢,像是每個手勢都代表一個數。
“住手!六殿下,你在做什麼?”鶴苓清撲了上去,“渾天儀是不能隨便轉動的,刻度亂了,一切就再也算不準了。”
少年卻一把推開他:“你不煩我,就不會亂。”
“它……它轉得太快了,會失控的。”
“五、四、三、二、一。”少年倒數著,突然一彈指,“到了。”
“當”的一聲清亮巨響,彷彿連雲幕都被振得波動起來。那無數的輪盤,突然全部像彈脫了崩簧一般,戛然而止。沒有衝撞,沒有急剎,沒有摩擦,沒有慣性,所有的力都平衡在了一點。一切因為力的消無而靜止,這是一次完美的運算。
鶴苓清呆立在那裡,“這……這是什麼演算法?”
“我只是來想驗證一下,我的算式真的是對的。看來,這渾天儀還算準確。”
“你在算什麼?”
少年抬頭看向那最終的刻度:“算十年之後……的某一天……我會不會和她在一起!”
“不!”鶴苓清絕望地喊,“你不能用渾天儀來算自己的命運,任何人都不可以!因為自算會產生永不可確定的變數,那會毀掉全域性,所有人的命運,整個王朝的命運,就再也沒有人能算清了。”
“皇極經天派的演算法不能,我卻能。”少年看著那刻度,沒有人知道那個符號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十年之後,就見分曉。”
19
這一天,宛州世子牧雲德來帝都天啟城進禮。他是牧雲笙的九叔宛州鄴王牧雲欒的兒子,也就是牧雲笙的堂兄。
宛州鄴王牧雲欒是明帝牧雲勤的九弟,當年大家還是皇子時,就為太子位有一番惡鬥,牧雲欒精明強幹本更勝過牧雲勤,但他為人個性決絕,對人好時可以割肉贈食,恨一個人時便手段殘忍毫不留情,死忠與仇敵一樣多。眼見更多重臣與穆如世家更傾向溫和的三皇子牧雲勤,牧雲欒以退為進,放棄爭太子位,主動請封賜宛州為王。那時三皇子一黨也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