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紙片,那是一張張照片,彷彿有幾百幾千張,我蹲下來,不必細瞧,我也知道照片中的人是誰。
安安從我的手中奪過照片,然後將我面前的照片聚攏在一起,捧到陽臺去,扔掉,整個過程敏捷迅速到不可思議。我瞬間明白,陽臺的門為什麼是開著的了。但顯然做這一切是徒勞的。一陣微風再次吹來,會有更多的照片飄到我的面前。
安安注意到我的眼神,明白大勢已去,只能停下扔照片的動作,卻仍是氣不過的大步來到我的面前,用拳頭狠狠砸我,已然哭啞的嗓子嗚咽地低吼:“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都是你……我恨你……”
之後,安安頹然地靠牆滑坐到地上去,早已哭腫的眼睛仍在不停地掉淚。
我默默地撿拾起照片,幾乎每一張都是我。我在D大打球,三步上籃,球進,全場歡呼雀躍,我傲驕地甩頭,揮汗如雨,卻在面對向我示好的女生跑到場中來送飲料時,滿臉通紅的不知手該放哪裡,直撓頭來掩飾害羞……臨近考試,我戴著眼鏡守在校圖書館裡熬得昏天暗地……找工作,我穿著白襯衫遊走於各大招聘會……上班怕遲到,早上啃著麵包擠地鐵,下班後無所事事,總是一個人坐在廣場邊的長椅裡發呆……
這些照片幾乎就是我這四年來的人生記錄,每一張都是抓拍,我可以想像,他拍我時是有多麼遠的距離,藏在暗處是有多麼的小心翼翼。
偶有幾張是爸爸媽媽和奶奶的照片,爸爸拎著剛釣到的魚往家走……媽媽提著菜籃子在市場裡與人討價還價……奶奶,那時奶奶的身體還算好,正坐在小區的院子裡與幾個老人家聊天……
往往一個場景,他會拍幾十張甚至上百張,就像電影膠片一樣,如果放在手中快速翻動,裡面的人幾乎都可以“活”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安安終於停止了哭泣,她喃喃地道:“從一開始我就在想,他為什麼每年都要回國,到底有什麼人什麼事這麼吸引著他……我剛才因為生氣,踢了一腳他放在床邊的皮箱,結果,箱子撞到床底下的一個盒子,他藏得那麼小心,如果盒子不是發出了聲響,我根本就察覺不到……我不該好奇的,只要不好奇,或許我還可以繼續裝作並不知道他心裡面有別人……從見你第一眼時我就覺得你面熟,但是在哪裡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你以為照片只有這些嗎?他在美國的家裡多得是……有一次我去他家裡找他,發現他正翻看著鋪在床上堆成小山一樣的照片,每張都是同一個人,他看得那麼專注,連我站在他身後都不知道,等他發現我時,我問照片裡的人是誰,他只是隨口說了句‘模特’,便把照片收好,再不容我多問,我也是學攝影的,所以我知道想要抓住一個人的神韻,抓拍多張也很正常,更何況當時我只細瞧了沒幾張,並不確定剩下那些也都是同一個人,所以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我剛才想把這些照片都扔掉的,全部扔到樓下去,也許當作沒看到,就可以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原來是你,竟然是你……”
而我卻想說,何止你沒有想到,我還不是同樣想不到嗎?我們分開了五年,除卻寶養病的那一年,他竟然每年都會回到我的身邊來,而我卻始終都沒有發現……
寶,你的包子好笨,是不是?
寶,現在鐵證如山,你還想騙我說你心裡沒有我麼?
寶,我的寶,原來,我一直是你心裡面的寶,從未改變。
天吶,這讓我是有多麼慶幸。
而現在,我的全身,每根神經都在瘋狂地吶喊著,寶,你在哪裡,我要馬上見到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
“舅媽,外面院子裡有個人好奇怪。”包心怡來到客廳裡,對正歪著頭看電視呈昏昏欲睡狀態的包媽說。
包媽強打起精神,看了看掛鐘,十點半,邊起身隨包心怡來到臥房邊嘟噥道:“都這個時候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要不然明天會沒精神的。”
這間臥室原是包媽包爸的,後來包心怡搬來,怕孩子睡在已故的奶奶的房間裡會害怕,而包子和寶的房間又有上下鋪,顯得過於擁擠,所以兩口子搬去了奶奶的房間住,把自己的臥室讓給了正在備戰高考的小丫頭。
“什麼樣的人?在哪呢?”包媽掀開窗簾向外看。
“那兒,就是他,坐在院中的長椅裡已經很長時間了,一動不動的,正對著我這個房間,好像還時不時地往上看,怪嚇人的。”包心怡指著路燈下的一個纖瘦身影說:“我大概不到九點鐘的時候就見他坐在那裡,現在都過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