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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原本晚綠她們還在剛才的驚嚇之中,聽見冉雲生這麼一說,不禁笑出聲來,晚綠道,“十郎,膀子粗不粗,可跟心情沒有多大關係。”

冉顏看了一眼縮在晚綠身邊的幻空,開始將懷隱與阿裕的事情娓娓講來。

冉顏從懷隱的敘說中,能感覺到楊裕是一個直來直去的性子,每每有疑惑,都會跑去懷隱那裡質問。而懷隱亦是個實誠的性子,有什麼答什麼。

其實事實就擺在兩個人的面前,他們都不笨,都隱隱猜到事情的真相,然而,懷疑就像是一顆種子,被埋進適宜的土壤裡就會生根發芽,即便努力忽略,卻總會不知不覺的影響人的選擇。

譬如懷隱,並非如他自己所說,是個懦弱的人,他帶著楊裕從戰火紛飛裡逃出來,僅僅比她大一歲,卻已經能作為一座山讓她依靠。他臨陣脫逃,無非就是以為楊裕變心了,而他不能承受這樣的結果。

譬如阿裕,也非是如淨惠所說的那般堅定如一。悲劇的起因就是因為她的懷疑和動搖,當懷隱告訴她“我不知道頭髮怎麼會又少了一縷,但我從來沒有和其他人私定終身”,她潛意識裡是不相信的,所以後來的一切解釋都是枉然。

他們之間的愛情太純粹,所以抵不過絲毫的猜疑。

世間終成眷屬的情侶,純粹相愛往往只佔極少的一部分,與你白首偕老之人,往往不是你最愛的,卻是最合適你的。

“其實楊裕是害怕吧。”冉雲生聽完整件事,嘆道,“楊裕是煬帝之女,亡國公主,聽說煬帝雖然荒唐,卻對每個女兒都很寵溺。楊裕從高高在上、萬人矚目的地位,落為平民,且是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親人的平民,那種恐慌非是所有人都能夠了解,可能……她對宣義郎的感情和依賴,也超出一般吧。”

通俗意思便是,楊裕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子,所以她敏感又多疑。

冉顏道,“宣義郎?”

“是文散官官職,隋朝內史侍郎虞世基的兩名次子都是此官職,當年大興城大亂,虞伋勸說虞世基的次子虞柔、虞晦一併逃走,兩人嚴詞拒絕道:棄父背君,求生何地?感尊之懷,自此訣矣。言罷,兄弟二人爭相先死,此事一度傳為佳話。沒想到虞晦竟然未死。”冉雲生回頭看了看雲從寺中冒起的煙霧,又道,“他帶著楊裕逃出大興城,本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生是為了楊裕,如今楊裕的女兒也已長大,他已經了無牽掛。”

“虞世基不怎麼樣,卻也生出了幾個有骨氣的兒子。”冉雲生末了隨口評價了一句。

“十哥這麼評價他,恐怕有失公允啊!”冉顏對虞世基此人也略知道一些,隋朝著名的書法家、文學家,是個十分有才華的有城府的人,城府深不可測,精通仕宦之道,又有權臣手腕。

冉雲生饒有興趣的道,“他在煬帝前的諂媚之狀,浮華成性,完全喪失了一個名士和素士的風骨,毫無氣節可言。”

“十哥說也對,我只是看一些史書上對他的記載,覺得史官個人情緒太重,會影響後人對他的判斷。虞世基此人有治世之才,只可惜沒有遇對明主,隋煬帝喜歡聽諂媚之言,他也不過是投其所好,這是為官之道,於個人來說,也無對錯可言。於國於民來說,正如十哥所說,他的確不是個好官,逆天下之大流,不顧民生。至於風骨……”冉顏從來沒有真正見過那樣的姿態。她印象裡,只有如魏晉嵇康、阮籍那般的灑脫才算是名士風骨,然而至今不曾見過。

冉雲生怔怔的看著冉顏,靜默了片刻,忽然撫掌一笑,“阿顏的心胸,恐怕能令許多郎君汗顏啊!”

冉顏笑道,“只是說我眼睛看見的罷了,談何胸襟?”

“天底下哪有幾個人能不偏不倚的評價一個弄臣?便是那些名流大儒,但凡提到虞世基,無人會誇讚一個字。”冉雲生心底也開始重新的認識冉顏。這個以前只知道泡在閨怨詩集裡的顧影自憐的妹妹,竟然心中有丘壑,怎能令他驚訝。

歌藍跟在後面,也一直聽著冉顏的話,不禁抬頭看她,那個秀美如初側臉,已經不復往日那般楚楚之色,笑起來也沒有以前靈動,但顯得那樣堅韌,卻正是以前娘子所欠缺的東西。

冉顏不敢說自己胸襟如何,她能不偏不倚,只能說這件事情離她太過遙遠,無關痛癢,如果說到日軍侵華,冉顏多多少少是有些氣憤和恨意的。

回到影梅庵,冉雲生令人爾冬和淺雪一併幫忙收拾東西,準備搬下山。

而冉顏則在邢孃的陪同下,去向庵主拜別。

庵主是個喜靜之人,平素也只有淨垣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