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鬱,封鬱便也望著她笑得溫煦。他指端伸了伸,將她眼角殘淚輕柔拭去,說道:“我自然不捨得丟下你。”
封鬱的音色本就溫潤如玉,這時撫慰泣中女子,言辭間多了一分慵懶,更顯撩人。
聲音入耳原該溫沁於心,卻叫蓮兮遍體惡寒,她正咂嘴不屑中,只見封鬱探出的五指忽然並起,一掌劈在那紅袍女子的後頸,立時把她敲暈過去。
他將那一具癱軟的軀體攙在臂彎之間,面上斂去笑意,催促蓮兮道:“發什麼愣?我真服了你,年紀輕輕,居然敢大言不慚說要拎著魔物遊街示眾,究竟到時是誰來拎誰?”
蓮兮見他翻臉神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往神臺上一躺,要封鬱把紅綢蓋回她身上。
封鬱淡淡眉梢略挑一挑,問:“你這是什麼花樣?”
她見他站著不動,便索性自己將紅綢蓋好,只露出一張臉來,說道:“我之前也想過,司霖初見我時不曾心生畏懼,固然是因為他心中寂寞,但恐怕也是因為我神元衰減,仙氣微弱。如今再有意收斂,更不容易叫人察覺出仙體。我一會兒便躲在佈下,扮作祭女,殺那傢伙個措手不及,你說可不是妙哉……對了,趁此空隙你不如往返一趟白重山,把那女子先安置在觀中,免得旁生枝節。”
蓮兮說得胸有成竹,然而封鬱臉上卻一絲波瀾也無。他目光如水,注視著她,遲疑道:“你……當真?我現在若去白重山,回來已是後半夜了。”
“那又如何,我一人也應付得來,”蓮兮努努嘴示意他把燭火吹滅,又補道:“不過你忙完了,需得記著回來旁觀我酣戰魔物,到時定要叫你瞧瞧本公主的本事。”
封鬱在搖曳燭火邊攏手,一一將紅燭吹熄,聲音淡然道:“既然蓮公主想要單打獨鬥,我自然樂於觀賞,你自己當心罷。”
最後一枝紅燭熄滅,昏暗中他將綢緞在她頭上蓋好。
他袖口逸出一絲桂花香氣,還殘留在她鼻端的紅綢之上,然而他的腳步聲卻在她耳邊漸行漸遠。
最終一切復歸寂靜,只餘海浪拍岸,潮聲陣陣。
第三五節 流年不復 今朝再會(6)
分明是蓮兮先前擅作主張,差遣封鬱照顧那凡人女子,但他果真惟命是從,留下她一人,卻又令她莫名失落。
若封鬱先前猜得不錯,今夜恐怕是蓮兮命中頭一回直面魔物。先前有封鬱相伴,她心中全是壯志豪情,不曾有一絲畏懼。然而此刻身浸黑暗,隻身一人漫無邊際的等待,竟勾起她兒時對魔物的許多幻想,連同過往仙友們胡吹神侃,說起魔物是何等兇殘暴虐,又是何等血腥可怖,這時一股腦都化作殘碎的畫面,在她眼前橫行霸道起來。雖只不過是些胡亂虛想,卻逐漸令她不安起來,雙手僵硬之餘,掌心熱汗直淌。
蓮兮攥起雙拳,在紅綢之下晃了晃腦袋。
她真是愈發糊塗了,即便無人守候,只要夢龍鸞鳳在她掌中,又何須膽怯?
夜半時分已近,她強定下神識,設法斂去身上仙氣,一面支稜起雙耳探聽四下動靜,一面雙掌蓄力,雌雄對劍一觸即發。
蓮兮嚴陣以待,在神臺上紋絲不動平躺了許久,背上腿上繃得久了,都痠痛起來。她正齜牙咧嘴暗暗埋怨那妖孽連修煉都要晚點偷懶,卻忽然聽見串串鈴鐺脆響。
只是那“叮叮”響動並非源於海上,而是從廟門那一頭傳來。
蓮兮緊咬牙關,屏息凝氣,默默等著那鈴聲愈飄愈近,最後停在神臺附近。
佩著鈴鐺的它,想必此時正立在她的身側。
它俯下身來,與她只不過隔著薄薄一層紅綢,鼻中半溫不熱的氣息透過綢隙,一絲絲拂過她的臉頰。它就此與她面對著面,卻好似在猶疑什麼,半晌沒有別的動作。
下一刻,掀開紅綢的那個傢伙會生著如何一張面目?是青面獠牙鬼氣森森?是五官不辨血肉模糊?抑或是……
沉靜延續了片刻,她身上蓋著的綢緞忽地被猛力一翻。
紅綢乍一離身,蓮兮已然神元暴起,雙劍破掌掠出。風馳電掣間,夢龍幽螢微藍,鸞鳳緋影金光,雌雄相擊,兩刃交疊,直撲她身邊立著的怪物。
待她終於在劍影流光中看見它的面容時,手中雙劍已相互擦刃借力,在它的臉上劃出縱橫相交兩道劍跡。
吞天食日的乖戾劍氣直逼眼前,它卻腳若飛電,退得奇快,毫髮無損地躍上廟簷。
鸞鳳與夢龍相觸,引得鳳吟龍嘯,聲若洪鐘,遙傳百里。
雌雄對劍渴血求戰,尚在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