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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聞知姑丈掛冠歸里,無人不佩服高見。今日得拜姑丈,早已須鬢皓然,可見有司官是勞苦的。”蘧太守道:“我本無宦情;南昌待罪數年,也不曾做得一些事業,虛糜朝廷爵祿,不如退休了好。不想到家一載,小兒亡故了,越覺得胸懷冰冷。仔細想來,只怕還是做官的報應。”婁三公子道:“表兄天才,磊落英多,誰想享年不久;幸得表侄已長成人,侍奉姑丈膝下,還可藉此自寬。”婁四公子道:“便是小侄們聞了表兄訃音,思量總角交好,不想中路分離,臨終也不能一別,同三兄悲痛過深,幾乎發了狂疾。大家兄念著,也終日流涕不止。”蘧太守道:“今兄宦況,也還覺得高興麼?”二位道:“通政使是個清淡衙門,家兄在那裡浮沈著,不曾有甚麼建議;卻是事也不多;所以小侄們在京師覺得無聊,商議不如返舍為是。”坐了一會,換了衣服。二位又進去拜見了表嫂;公孫陪奉出來,請在書房裡。面前一個小花圃,琴樽□幾,竹石禽魚,蕭然可愛。太守也換了葛巾野服,拄著天台藤杖,出來陪坐;擺出飯來,用過飯,烹茗清談,說起江西寧王反叛的話:“多虧新建伯神明獨運,建了這件大功,除了這番大難。”婁三公子道:“新建伯此番有功不居,尤為難得!”四公子道:“據小侄看來,寧王此番舉動,也與成祖差不多;只是成祖運氣好,到而今稱聖稱神;寧王運氣低,就落得個為賊為虜,也要算一件不平的事。”蘧太守道:“以成敗論人,固然是庸人之見;但本朝大事,你我做臣子的,說話須要謹慎。”四公子不敢再說了。

那知這兩位公子,因科名失勢,未能早年中鼎甲,入翰林。以致一肚牢騷不平,常說:“自從永樂篡位之後,明朝就不成個天下!”每到酒酣耳熱,更要發這一種議論;婁通政也是聽不過,恐怕惹出事來,所以勸他回浙江。當下又談了一回閒話,兩位問道:“表侄親業,近年造就如何?卻還不曾恭喜,畢過姻事?”蘧太守道:“不瞞二位賢侄說,我只這一個孫子,自小嬌養慣了;我常見這些教書的先生,也不見有甚麼學問,一味裝模作樣,動不動就是打罵。人家請先生的,開口就說要嚴;老夫姑息的緊,所以不曾讓他去拜師就學。你表兄在日,自己教他讀些經史;自你表兄去後,我心裡更加憐惜他,已替他捐了個監生,學業也不曾十分講究。近年我在林下,倒常教他做幾首詩,吟詠性情,要他知道樂天知命的道理,在我膝下承歡就好了。”二位公子道:“這個便是姑丈高見。俗語說得好:”與其出一個傷耗元氣的進士,不如出一個培養陰德的通儒。‘這個見解對的很!“蘧太守便叫公孫把平日做的詩,取幾首來與二位表叔看。二位看了,稱讚不已。

一連留住盤桓了四五日,二位辭別要行,蘧太守設酒席餞別;席間說起公孫姻事:“這裡大戶人家,也有求著來說的;我是個窮官,怕他們爭行財下禮,所以拖延著。賢侄在湖州,若是老親舊戚人家,為我留意,貧窮些也不妨。”二位應諾了,當日席終。

次日,叫了船隻,先發上行李去。蘧太守叫公孫親送上船,自己出來廳上作別;說到:“老夫因至親在此數日,家常相待,休怪怠慢。二位賢侄回府,到令祖太保公及尊公太保文恪公墓上,提著我的名字,說我蘧佑,年邁龍鍾,不能親自再來拜謁墓道了!”兩公子聽了,肅然起敬,拜別了姑丈。蘧太守拉著手送出大門。公孫先在船上,候二位到時,拜別了表叔,看著開了船,方才回來。兩公子坐著一隻小船,蕭然行李,仍是寒若樸素;看見兩岸桑蔭稠密,禽鳥飛鳴,不到半里多路,便是小港,裡邊撐出船來,賣些菱藕。兩弟兄在船內道:“我們幾年京華塵土中,那得見這樣幽雅景色?宋人詞說得好:”算計只有歸來是。‘果然!果然!“看看天色晚了。到了鎮上,見桑蔭裡射出燈火來,直到河裡。兩公子叫道:”船家泊下船。此處有人家,上面買些酒來,消此良夜,就在這裡宿了罷。“船家應諾,泊了船。兩弟兄憑舷痛飲,談說古今的事。

次早,船家在船中做飯,兩兄弟上岸閒步,只見屋角走過一個人來,見了二位,低頭便拜下去,說道:“婁少老爺,認得小人麼?”只因遇著這個人,有分教:“公子好客,結多少碩彥名儒;相符開筵,常聚些布衣韋帶。‘畢竟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第九回 婁公子捐金贖朋友 劉守備冒姓打船家

話說兩位公子在岸上閒步,忽見屋角走過一個人來,低頭便拜;兩公子慌忙扶起,說道:“足下是誰?我不認得。”那人道:“兩位少老爺不認得小人了麼?”兩公子道:“正面是善,一時想不起。”那人道:“小人便是先太保老爺墳上看墳的鄒吉甫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