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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送茶!”部郎道:“此前日所逐出童子興兒便是。今無所歸,仍來家下服役耳。”尚寶道:“何太欺我?此人不論後日,只據目下,乃是一金帶武職官,豈宅上服役之人哉?”部郎大笑道:“老先生不記得前日相他妨礙主人,累家下人口不安的說話了?”尚寶方才省起向來之言,再把他端相了一回,笑道:“怪哉!怪哉!前日果有此言,卻是前日之言,也不差。今日之相,也不差。”部郎道:“何解?”尚寶道:“此君滿面陰德紋起,若非救人之命,必是還人之物,骨相已變。看來有德於人,人亦報之。今日之貴,實由於此。非學生有誤也。”舍人不覺失聲道:“袁爺真神人也!”遂把廁中拾金還人與摯到河間認義父親,應襲冠帶前後事,各細說了一遍,道:“今日念舊主人,所以到此。”部郎起初只曉得認義之事,不曉得還金之事。聽得說罷,肅然起敬道:“鄭君德行,袁公神術,俱足不朽!快教取鄭爺冠帶來。”穿著了,重新與尚寶施禮。部郎連尚寶多留了筵席,三人盡歡而散。

次日王部郎去拜了鄭遊擊,就當答拜了舍人。遂認為通家,往來不絕。後日鄭舍人也做到遊擊將軍而終,子孫竟得世蔭,只因一點善念,脫胎換骨,享此爵祿。所以奉勸世人,只宜行好事,天並不曾虧了人。有古風一首為證:

袁公相術真奇絕,唐舉許負無差別。

片言甫出鬼神驚,雙眸略展榮枯決。

兒童妨主運何乖?流落街頭實可哀。

還金一舉堪誇羨,善念方萌己脫胎。

鄭公生平原倜儻,百計思酬恩誼廣。

螟蛉同姓是天緣,冠帶加身報不爽。

京華重憶主人情,一見袁公便起驚。

陰功獲福從來有,始信時名不浪稱。

卷二十二 錢多處白丁橫帶 運退時刺史當艄

詩曰:

榮枯本是無常數,何必當風使盡帆?

東海揚塵猶有日,白衣蒼狗剎那間。

話說人生榮華富貴,眼前的多是空花,不可認為實相。如今人一有了時勢,便自道是“萬年不拔之基”,旁邊看的人也是一樣見識。豈知轉眼之間,灰飛煙滅,泰山化作冰山,極是不難的事。俗語兩句說得好:“寧可無了有,不可有了無。”專為貧賤之人,一朝變泰,得了富貴,苦盡甜來滋昧深長。若是富貴之人,一朝失勢,落魄起來,這叫做“樹倒猢猻散”,光景著實難堪了。卻是富貴的人只據目前時勢,橫著膽,昧著心,任情做去,那裡管後來有下梢沒下梢!

曾有一個笑話,道是一個老翁,有三子,臨死時分付道:“你們倘有所願,實對我說。我死後求之上帝。”一子道:“我願官高一品。”一子道:“我願田連萬頃。”未一子道:“我無所願,願換大眼睛一對。”老翁大駭道:“要此何干?”其子道:“等我撐開了大眼,看他們富的富,貴的貴。”此雖是一個笑話,正合著古人云:常將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得幾時?雖然如此,然那等熏天赫地富貴人,除非是遇了朝廷誅戮,或是生下子孫不肖,方是敗落散場,再沒有一個身子上,先前做了貴人,以後流為下賤,現世現報,做人笑柄的。看官,而今且聽小子先說一個好笑的,做個“入話”。

唐朝僖宗皇帝即位,改元乾符。是時閹官驕橫,有個少馬坊使內官田令孜,是上為晉王時有寵,及即帝位,使知樞密院,遂擢為中尉。上時年十四,專事遊戲,政事一委令孜,呼為“阿父”,遷除官職,不復關白。其時,京師有一流棍,名叫李光,專一阿諛逢迎,諛事令孜。令孜甚是喜歡信用,薦為左軍使;忽一日,奏授朔方節度使。豈知其人命薄,沒福消受,敕下之日,暴病卒死。遺有一子,名喚德權,年方二十餘歲。令孜老大不忍,心裡要抬舉他,不論好歹,署了他一個劇職。時黃巢破長安,中和元年陳敬暄在成都譴兵來迎僖皇。令孜遂勸僖皇幸蜀,令孜扈駕,就便叫了李德權同去。僖皇行在住於成都,令孜與敬暄相交結,盜專國柄,人皆畏威。德權在兩人左右,遠近仰奉,凡奸豪求名求利者,多賄賂德權,替他兩處打關節。數年之間,聚賄千萬,累官至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右僕射,一時燻灼無比。

後來僖皇薨逝,昭皇即位,大順二年四月,西川節度使王建屢表請殺令孜、敬暄。朝廷懼怕二人,不敢輕許,建使人告敬暄作亂,令孜通鳳翔書,不等朝廷旨意,竟執二人殺之。草奏雲:

開押出虎,孔宣父不責他人;當路斬蛇,孫叔敖蓋非利己。專殺不行於閫外,先機恐失於彀中。

於時追捕二人餘黨甚急。德權脫身遁於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