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愧疚。
——當初他怎麼會認為這件事情對於麻倉葉王而言沒有問題呢?
明明從五百年之後回來的他清楚的知道,整整五百年裡,這世間都沒有麻倉葉王存在的痕跡。
需要花費五百年的時間才能達成——甚至還可能是沒有達成的事情,他當初怎麼就信了麻倉葉王的邪!
敖凌悔恨極了。
“他不會願意你替他的。”安倍晴明覺得這小年輕真是活力十足,也天真的厲害,“就算他願意,那麼伊邪那美大神同意了嗎?”
“或者說,你不顧他與伊邪那美大神的意願,孤身進入黃泉,那葉王就不會重新踏進來了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
麻倉葉王到底有多固執——或者說是偏執,跟他打了許多年交道,交往甚深的安倍晴明十分清楚。
他認定了的事情,哪怕是撞了南牆,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見得會回頭。
同時,安倍晴明也十分清楚,麻倉葉王始終都認為,他欠了敖凌的。
麻倉葉王從一開始,從發覺到敖凌能夠吞噬他周圍的邪氣與汙穢開始,就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無法忍受這個妖怪揹負著別人家犬的名頭,無法忍受這個妖怪每夜都會跑出去覓食,到後來,連對方離開了他的視野,都會讓麻倉葉王感到焦躁。
他還曾經想要斬斷敖凌同另一個妖怪的約定。
甚至——他曾經妄圖利用不可說的手段,將不該留在他們那個時代的敖凌強行留下來。
雖然這一切都沒有實現,但那些已經開始實施的手段與他曾經對敖凌的欺騙,卻始終都是麻倉葉王心中的一根刺。
哪怕敖凌自己都不記得這麼回事了呢。
麻倉葉王想要補償敖凌。
而敖凌,什麼都不知道。
他只是單純的認為麻倉葉王對他好,對他非常好——如今終於是察覺到,麻倉葉王對他好得過了頭。
什麼樣的好,會讓人豁出去性命不要也想要滿足他的渴望?
又是什麼樣的好,會讓人在死去之後,還苦苦的掙扎著,最後連靈魂都邁入消亡的深淵?
敖凌不傻。
他垂眼看著昏迷著的麻倉葉王。
過了許久,敖凌長舒口氣,重新蹲坐下來,一言不發,細心而輕柔的將麻倉葉王身上的傷口一點點的用治癒的水浸透,擦拭乾淨。
黑髮的妖怪頭頂的耳朵耷拉著,將麻倉葉王小心的扶起來,倚靠著他的肩膀,伸出手去為他清理背上的傷口。
順便抬頭看了一眼岩石上厚重的血跡。
也許是因為隔絕了汙穢與瘴氣的關係——又或許是因為這些符篆本就是麻倉葉王本人所製作出來的緣故,在敖凌清理過後不久,麻倉葉王身上那些淌著血的猙獰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住了血,生出了嫩白色的息肉。
安倍晴明沒有說話,敖凌也始終都保持著沉默。
手中的符水再一次空了。
敖凌重新翻出了兩張符篆,再一次融入碗中。
這一次,敖凌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粗啞,似乎是想掩蓋掉那些微的緊張。
“葉王他……”敖凌頓了頓,深吸口氣似乎是想要緩解情緒,“他是不是……”
安倍晴明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下一句,於是便出聲提醒:“我在聽。”
結果敖凌卻搖了搖頭,“沒事。”
安倍晴明:“……”
他覺得他應該糾正一下敖凌這種說話說一半的行為。
雖然他自己總是習慣這麼幹,但雙標嘛,平安時代最偉大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幹得可熟練了。
結果偉大的陰陽師剛準備開口,就看到倚靠在敖凌肩上的亡魂睜開了眼睛。
——極為虛弱,還帶著初醒的迷茫。
正在清理對方背部傷口的敖凌毫無所覺。
麻倉葉王的迷茫持續了約莫三息的時間,視線一飄,就看到了被敖凌安置在另一口碗裡的小小的碎玉。
他似乎有些驚訝。
顯然,他是記得這塊碎玉的。
而更讓他驚訝——或者說驚喜的,卻是如今難得的安寧,以及包圍縈繞在周身的氣息。
隔絕了嘈雜的惡意和那些對魂靈傷害極強的瘴氣,麻倉葉王已經許久未曾感受過如今呼吸之間的輕鬆了。
難得清明。
也難得安靜。
陰陽師垂眼掃過隨著敖凌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