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瓚淡笑,沒有理睬。縣尉瞅瞅顧昀和王瓚,有些訕訕。他們的身份銜級,打入城時便已經從衣飾上看出個大概,都是高過自己不知多少的,不免有些小心。他面前的水碗已經空了,阿四眼尖,立刻拿個水罐過來給他盛滿水。縣尉順勢轉向顧昀和王瓚,笑著說:&ldo;本邑無甚特產,水卻是上好,乃山中泉水一脈而來。二位將軍一路奔勞,可聊為解渴。&rdo;&ldo;堂上的可是邑中鄉人?&rdo;顧昀沒碰水碗,卻開口問道。縣尉微笑:&ldo;非也,邑中病患皆已痊癒,堂上的是姚扁鵲收下的流民。&rdo;&ldo;哦?&rdo;顧昀王瓚皆是一訝,目光相視。大疫以來,各郡縣鄉邑封門闔戶,對逃難的流民避之唯恐不及,塗邑竟敢准許收留,看來確是解除了疫情。想到這一層,兩人心頭皆寬鬆不少。王瓚覺得石墩坐得不大舒適,站起身來。四周望望,那姚扁鵲還沒到,便想四處轉轉,朝門口踱去。&ldo;阿四也是姚扁鵲救回的……&rdo;身後,縣尉仍在同顧昀說個不停。宅院外的路邊上,一棵垂柳仍綠意盎然,在風中輕舒枝條。方才來得匆匆,竟未留意。王瓚駐步望著它,有些出神。邊塞風光與中原甚是不同,但月餘來,入耳便是營中對疫情的擔憂,入目便是蒼原秋日的荒涼之色,現在看到這垂柳,他不禁有些懷念京師的高閣樓臺和昇平歌舞了……&ldo;……阿姊!我阿母做了ròu湯,邀你晚上來吃哩……&rdo;這時,一個拉長的聲音遠遠傳到王瓚耳中。似有人笑應了一聲,街邊嘻哈的跑過兩個小童,沒聽清。王瓚側頭望去,只見一道身影正朝近前走來。午時日頭正烈,他眯眯眼睛,垂柳枝條緩緩擺動,掩映著那步履帶起的衣袂。未等看清來人,王瓚身後已經跑出一個人來。&ldo;扁鵲阿姊回來了!&rdo;阿四笑吟吟地說。什麼?王瓚愣了愣。扁鵲姚馥之出門去給城西的羅家阿媼看腰背,給她敷了一回藥,又將藥方留下才回宅院。沒想到,院子裡已有人在等著自己。&ldo;阿姊!&rdo;還沒到門口,阿四就跑出來通報:&ldo;有人要見你。&rdo;有人找?馥之剛要問他,轉眼就發現了柳樹旁立著一個年輕男子,怔了怔。只見他衣冠楚楚,廣額下生著一雙桃瓣俊目。自己卻不曾見過。馥之心中疑惑,不由緩下腳步,卻仍向門前走過去。&ldo;姚扁鵲回來了!&rdo;這時,縣尉笑呵呵地走了出來。&ldo;府君。&rdo;馥之道,行下一禮。聲音清澈入耳,王瓚眉梢微微一揚。仔細再看,只見這婦人眉目端正,細麻巾幗將頭髮全部裹住,衣裝樸素,布衣領子包上了脖子。許是鄉鄙婦人油水少,不見發福,身段倒是不錯。不過露出的面板暗黃粗糙,老態畢現,那些長處也顯得微不足道了,怎麼看也仍然是個上年紀的尋常村婦。王瓚很快打量完,收回目光。他瞥瞥阿四,又想起方才街上的那聲喚,有些奇怪,他們管這婦人叫阿姊?縣尉笑呵呵地同馥之還禮,向她介紹道身後的顧昀和王瓚:&ldo;二位將軍來見扁鵲,已久候多時……&rdo;&ldo;我乃左將軍顧昀。&rdo;縣尉話音未落,只聽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琅琅道。馥之抬眼,縣尉身後已經上前來一個丰神俊朗的高大男子,動作利落地朝她頷首一禮,道:&ldo;特請扁鵲隨某前往營中救治惡疾。&rdo;馥之微詫地看著顧昀,目光從他黝黑的臉龐到腰間的紫綬和佩劍稍稍打量。縣尉笑意微訕,往旁邊站了站。顧昀心中急切,見這婦人似無反應,以為她未聽清,正要再說一遍,卻聽她開口:&ldo;不知將軍駐地何處?&rdo;&ldo;在平陽郡。&rdo;顧昀立刻答道。此言一出,馥之和縣尉皆微微變色。&ldo;我等攜了良駒前來,可日行五百里。&rdo;顧昀繼續道:&ldo;營中疫情甚急,還請姚扁鵲速隨我等前往。&rdo;縣尉聽了這話,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平陽郡距此三百里,邑中的人騎馬也須兩三日。行伍之人能夠一日趕完並不奇怪,可姚扁鵲是個婦人……他偷眼瞅瞅姚扁鵲。再說,這般遙遠路程,姚扁鵲若一去不返,邑中還有未愈之人,再出大疫可如何了得?馥之神色平靜,沒有答話,卻轉向縣尉,道:&ldo;方才我路過南街,見府吏正尋府君,似有郡中文書來到。&rdo;&ldo;哦?&rdo;縣尉一訝,遲疑片刻,抱歉向顧昀和王瓚一拜:&ldo;二位將軍且慢敘,下官稍後便回。&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