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皆啞口無言。
長孫無忌匍在地上,懦聲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是微臣無能讓陛下憂心了,微臣罪該萬死!”
“不干你事。你已經很不容易了。”李世民淡淡的說了這一句,左右李治與李明達攙著他往裡走,柺杖頓著地面,篤篤作響。
他的腳步,停在了魏王身前。
“泰兒,朕方才彷彿聽說你感了風寒。既是身體不適,早些回去歇息吧!別誤了病情。”李世民淡然道。
李泰惶然一驚渾身肥肉亂抖,驚詫的抬起頭來看著李世民,卻迎到一雙陰沉的眼神。
李泰的心,慢慢下沉,手腳都有些僵硬了。
“沒聽清朕的話,還是病得太重了等人來扶呢?”李世民依舊淡然的說道。
“兒臣……這就去。”李泰吃力的爬起了身來,失魂落魄的一步步往外移走。臨出門時,他緩緩的轉過頭來,只看到李世民謎一般的背影,自己的眼神之中,卻流露出幾許絕望。
這時,許多人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一個念頭:李泰這一走,還有再踏進弘文館的可能麼?!
“都起來吧!……稚奴,兕子,扶朕坐下。”李世民說道。
待他坐定,群臣依舊起身,李世民又將站在門外的官員們都叫了起來,左文右武排成了兩排,就如同上朝之時。
李治垂著手低著頭靜靜的站在李世民身邊,目不斜視大氣也不敢出;年幼的李明達偎在李世民肩旁給他輕輕的捶著肩膀,一雙稚嫩卻不失睿智的眸子裡,閃耀著生動的靈氣。她的眼神不自覺的落到了秦慕白身上,頓時嘴角一咧露出一對小虎牙,笑得極甜。
她的這個小小的動作落在了許多人的眼中,頓時有許多人心中猜測:難道是晉王與晉陽公主跑到皇帝跟前,將他搬請而來?
“蘭州戰和一事,朕思考了許久,非是一天兩天了。”李世民開腔說話了,“說實話,朕不怪你們。朝野之上就這件事情生出分歧,是很正常的。若是沒有分歧,那才不正常。朕自己,也有那麼幾分猶豫不決。無論是從眼前來判斷還是從長遠來分析,戰有戰的好處,和有和的道理。然而,此事不可再遷延耽擱下去了。戰情緊急,前線局勢風起雲湧瞬息萬變,我們在朝堂之上議事,遠不如邊疆的局勢變幻來得快。因此,我們再如何商議,也很難得出一個確切的結果。因此,朕今日就不得不獨斷乾坤了——朕的旨意是,雙管齊下。其一,派使臣前往蘭州前線,與吐蕃統兵將領商議和談賜婚一事。但前提是吐蕃必須讓出截斷的大唐絲路,從我大唐疆域之上完全撤兵。若成,則細談磋商;若不成,也可爭取備戰時間;其二,蘭州不可半分懈怠,務必做好最壞的打算,準備與吐蕃決一死戰,不排除用武力方式來疏通絲路平定高昌。卿等,以為如何?”
“吾皇聖明!”
這樣的意見,誰還能有話說呢?
李世民點了點頭,說道:“玄齡,朕知你病重。但此刻非常時期,軍國大事的安排還是離不開你啊!朕命你調兵譴將佈署蘭州。”
“微臣遵旨!”房玄齡跪倒下來,以頭貼地,聲音有些顫抖與激動,說道,“臣,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玄齡,何必言死?朕寧願自己歸天了,也不願大唐少了你這樣一位忠心謀國的良臣啊!”李世民由衷的說道。
房玄齡,頓時潸然淚下,無法自已。
“輔機。”李世民又喚道。
“微臣在。”長孫無忌站了出來。
“前往蘭州出使吐蕃的使者由你安排。此外為表示誠意,該給文成公主準備的嫁妝,也要張羅起來,越快越好,隨同使者一同前往蘭州。”李世民說道,“此事,由你負責。”
“微臣領旨。”
李世民停頓了片刻,眼神轉向隊伍的後方,雙眼略微一眯,喚了一聲:“秦慕白。”
“微臣在!”秦慕白站了出來抱拳而立,因為激動,手有些無法自持的輕微發抖。
“去蘭州吧!”李世民站起了身來拿起柺杖,由李治與李明達扶著往前走來,走到秦慕白麵前。
“微臣——遵旨!”秦慕白大聲的應道。
“因地、因時、因情而制宜,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別的不說,蘭州,不可亂、不可丟;以往的努力,不可廢。”李世民看著秦慕白,不輕不重的嘆了一聲,也不知是感嘆還是如釋重負的吁了一口氣,爾後說道,“記著,朕,欠你一個婚禮。”
“陛下……”秦慕白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