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踢踏著腳走了過來。他穿著後世的運動鞋,舒服是舒服,但在鞋幫不高,在沙地上走起來免不了有沙子進腳。作為有血性的讀書人,白竹生不是那種唯唯諾諾一味求好的和事佬。他挺有脾氣,因此也很與眾不同。就像當時趙宣廷的判斷:他日若跟白竹生同處朝堂,必定難以對付。
白竹生欣賞花書呆的字,卻對花書生“賣妹妹求財”的行為不恥,由此可見,白竹生已經受到舒眉等人的影響,跳出了這個朝代開始大興的“考官”思想(畢竟是科舉剛成熟的年代,人們對讀書的定義已經轉變為可以做官),而覺得人品比才學更重要。
“我哥他本來不是這樣的!”甜兒一聽急了。她年紀不大,學識也有限,加上擔心家人,一時之間可不能完全聽明白白竹生是為她說話。
情急之下。甜兒一把扯住金都尉的袖子。哭道:“我哥十二歲就考過了鄉試當了明經童生。按理該去參加縣考,但我們是普通鹽農人家,一直沒有盤纏。沒有盤纏沒有錢,也就沒人舉薦。於是一直就在家耽誤著。”
舒眉看向白竹生。唐朝此時的“科舉”,除了正兒八經的考試外,還需要名人賢士的舉薦。連李白都投過名人門下。像白竹生、何無為這種名氣大的才子也同樣要有舉薦。有沒有人舉薦的區別是很大的。同樣是才子,白竹生能拿到元老的推舉輕鬆邁向仕途,而何無為因為太過驕狂就只能做個浪跡天涯的“狂生”。這是時代的規矩。當時的書生向達官貴人甚至禮部投遞自己作品以求賞識的並不少,這叫做投卷。比如白居易就是因為向當時的“名人大官”顧況投遞了那首著名的“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賦得原上草》)從而獲得顧況的賞識。進入官場。
但是事實上,能夠慧眼識英的“名人”並不多,所以這封舉薦大多是用錢砸出來(妾為財狂231章節)。這一點倒跟現代很像。
“我們家是大姐曬鹽,我織布,按著我爹孃臨死時的交待供哥哥唸書。一年一年,錢總也不夠,有時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哥哥不忍心我們姐妹倆吃苦。一直說他不考了,要跟大姐曬鹽,要讓我們過好日子。然後大姐就會跪爹孃的靈位,直到哥哥回心轉意好好地去唸書。哥哥說他一定要給我們倆找戶好人家。姐姐聽了只笑,說不想嫁,年齡大了也嫁不了長得也不好看,不如以後跟著哥哥當一輩子老姑娘反倒自在。去年,陌香轟轟烈烈的才子大比試連帶著哥哥也沾了光,哥哥的字被幾個經過的遊學看中賣了個好價錢。眼看著能湊足錢了。”甜兒說。
聽到才子比試。舒眉臉一紅。真沒想到,陌香的事會波及到這裡。
“可是好事過後,偏偏又遇上了少見的大雨季,陌香的香料價又高高低低,買滷料吃了虧不算還經常斷了滷料。聽說這是因為城裡的西門大掌櫃在跟人鬥氣。湊了一整年,到了快可以趕縣試的日子,鹽價不提高反而被降低了。我姐姐心急。要知道這一等,恐怕又得耽誤好幾年。於是姐姐就發了狠心,把剩下的鹽不去賣私鹽販子。倒是自己偷偷地挑了想去賣官鹽。可是才剛出村口。姐姐就被趙猛牛攔住,當著我哥哥的面打了個稀巴爛。哥哥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眼睜睜就看著姐姐被打死了。趙猛牛打死了我姐,還用我家的鹽把姐姐醃起來。姐姐就那麼沒了。哥哥想告狀,可是鹽商的事,誰敢管呢。從此哥哥才換了一種脾性。”甜兒哭著說出了原委。
“你說我哥賣我,其實我心裡明白,我哥是不想再讓我跟著他過苦日子了。”甜兒哭道。情急之下,甜兒楚楚可憐地跪在金都尉腳下。
舒眉的心被這句話擊碎,曾幾何時,她也成天擔心怕讓弟弟受苦。她也會拿著別人贈與的包子痛哭。她也想輟學供弟弟唸書。她不知道自己若生在這個鹽村,是不是也會變成那個偷偷去賣鹽的姐姐。
在一霎那間,舒眉甚至理解了書生賣妹妹時的心態:讓妹妹去給人做小妾甚至做丫鬟,總不至於挨餓受凍(妾為財狂231章節)!也不至於像姐姐一樣被活活打死。
所以他朝著闊少大笑,他要二十兩銀子。那個數字估計就是他姐姐怎麼也湊不齊的“天文數字”。
當一個男人連身邊最親的人的溫飽都無法滿足的時候,他沒有了“不食嗟來之食”的傲氣。他可惡,因為他已經走投無路。
事實上,他確實擔心自己妹妹,否則也不會死皮賴臉地跟隨著舒眉的車子去酒樓,如果不是他內心的牽掛,後來也就不會發生撲打趙猛牛的事。
“我哥是真的怕了,怕曬鹽。可是曬鹽是苦,不曬鹽我們又還能做什麼!”甜兒哭道。眼淚大顆地滴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