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夾雜沙粒無情刮過兩人面上、身上裸露的肌膚,不至劃破,卻癢痛難忍。
縱然江晚山已對其強悍的內力有幾分準備,真正相觸的時仍不免驚異——這等純厚內力,竟出自一個十八歲少年之手。
內力交纏之間,一股涼意直衝丹田,那酷寒隨真氣遊走,須臾激盪於體內,與血中、氣中心火血枝不斷相斥,倒湧入李清幽體內,刺得李清幽痛苦嘶喊,一聲怒吼,又將真氣輸出。
“李少俠,你還好麼?”江晚山高聲問道。
“無礙!”李清幽強撐著回應。
洛水識相地在一棵枯樹邊拴了馬,躲在馬車背後,不時探出身去望那兩個傻子境況。
所幸這地獄般的情景並未持續多久。
不出半個時辰,只聽得一聲巨響,周遭瞬時亮了起來,風沙止息,煙塵四散,二人當間已經隔出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洛水見狀,正要上前去,卻聽得江晚山一聲斷喝:“別過來!”
李清幽背身而立,腰間弋鰩不知何時已經握在手裡。
一劍!
勢同天地倒轉、山海崩霎!
轟!
一聲震天巨響,雙劍相擊,真氣相撞發出巨大的音波,揚塵似被擠壓得避無可避,往四處炸開,竟把拴馬的那棵老樹齊幹震斷,驚得老馬氣喘如牛,側身摔倒在地,驚厥嘶鳴。
“李清幽,你醒一醒!”江晚山很快注意到他周身寒氣,尤其手中劍,更是霜寒逼人,一柄劍竟然陰冷無比。
鎮釘鐵劍!
饒是江晚山這般見識,也在腦中搜尋了幾個來回才敢確定,眼前這柄駭人的兵器,正是由極陰極邪的鎮釘所熔鑄,再配合李清幽所習不知名的極寒心法,根本是在殺人!
難怪他說他已經時日無多……
來不及細想,李清幽的第二劍已經出手。
那是一式近乎無解的招數。
江晚山在這一劍內,竟窺見一抹熟悉的影子。
乓!
弋鰩的劍身閃過一絲光亮,無規律的裂紋瞬間遍佈劍身,而後隨著響聲碎裂,碎片齊整整地躺在黃沙堆上。
江晚山抱起昏迷不醒的李清幽,走到洛水身邊將他靠車轅放下。
“那一劍……是什麼?”洛水的語氣聽上去不是後怕,反而有些興奮。
“那一招叫作‘宿命’,我不知道他從哪裡學來的。”江晚山神色有些古怪。
“從哪裡學來的又怎樣,有什麼分別?”洛水反問。
“‘宿命’一旦出手,便不能改變、不可收回,也無法控制,如同一個惡鬼,把人拖入必死的陰司,所以稱之為‘宿命’,無法躲避、無法撤回,連出招者本身也回天乏術。”江晚山說道,“十三年前,我師父亡故,從此這世上只有我會這一招。”
洛水沉默。
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不,並不是只有你。
洛水很想這樣告訴他,只是最終沒有這樣說出口。
討伐魔宮時,你也出手了,那一次,你用的正是這招“宿命”。危采薇曾向我形容過那一劍,她說,那一劍的真正實力,不足她言語所述的萬分之一。
洛水只抬眼望著他,什麼話也沒說。
……
老馬止住蹄,看來是到了。
江晚山憑記憶為他們尋到一處客棧,安頓好尚在昏迷中口齒不清地說著支離破碎的囈語的李清幽,江晚山起身,解下腰間的踏雨,置在李清幽身側。
“你會殺他麼?”洛水冷不丁問。
“我未必能活到那個時候。”江晚山沒有直接回答。
李清幽醒來時,江晚山已經出了客棧。
“江晚山!”李清幽追出門外,朝著揚塵起霧的遠方大喊道。
“李清幽——”煙塵中,一縷微弱的回聲幾乎是瞬間響應了李清幽的呼喚。
“江湖再見——”李清幽拖著長音喊道。
江晚山似乎沒有回應他。
未幾,風沙中,一陣清朗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