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遊園時,遊園中笑聲一片,衣著華美的女郎,年輕俊秀的世家子,勇武健壯的鮮卑勳貴,舉目皆是。春風三月,正是人間好時節。三月三的游水賞花節雖然過去了,可那些無所事事的權貴子弟,卻還沉浸在那曲水流觴的餘韻裡。
見到張綺眨著眼,表情中不掩嚮往,卻遲遲不下馬車。蘭陵王低低地說道:“無妨的,下來吧。”
張綺嗯了一聲,伸手扶住了他的手。
她走下了馬車。
先是一兩個朝這方面看來,漸漸的,凡是看過來的人,都不曾回過頭去。於是四周越來越寂靜。
蘭陵王瞟了那些人一眼,牽著張綺的手,緩步走向前方的桃樹林。
直到兩人的身影漸漸隱入桃林,才有一二人率先回過神來。
“籲——那便是張氏?”“真是個絕代佳人。”
“昨晚上的事聽說過沒有?她居然對陛下說,她自己想做蘭陵王的妻。”
“這也是蘭陵王太寵她了,一般的姬妾,誰敢有這種念頭?”
“真是美……若是我,怕是無法不寵她。”
……正是無法不寵她。如此佳人,令得滿林桃花都失了顏色,哪個丈夫能狠下心不寵她憐她?
一襲黑裳的張綺,流連在嫣紅fen白的桃花梨花中,走到哪裡,哪裡都是一片寂靜。
指著前方,蘭陵王道:“那就是銅雀臺了,當年的鄴下文人,就喜歡在那裡飲酒歡樂。”
張綺抬頭看去。
這一看,她駭了一跳。她一直以為,所謂的銅雀臺,不過是容得數百人聚一聚的土臺。哪曾想道,這銅雀高達十丈,臺上建了五層樓,離地約27丈。那樓頂置銅雀一隻,高約一丈五,舒翼若飛,栩栩如生。而臺下另一方向,滾滾奔流的漳河水經暗道穿銅雀臺流入玄武池,那水面又寬又深,足以操練水軍
仰頭望著臺上樓閣裡,望著那裡面隱隱綽綽的人影,蘭陵王眸光流醉,他俊美絕倫的臉上蕩著笑,“阿綺,若有機會,願在此處為你舞劍”
願在此處為你舞劍
張綺瞬時回到了那個他喝醉了的晚上。那晚,他為她吹笛,她為他春舞,他們是多麼的快樂。
當下,她嫣紅著臉,輕輕地“嗯”了一聲。伸手摟著他的腰,她把臉依戀地靠在他胸膛,軟軟地喚道:“長恭,阿綺真想這樣過一輩子。”
蘭陵王低沉地說道:“這有何難?”
張綺卻是低低一笑,“這啊,這是天底下最難的事……”
蘭陵王想要反駁,不知想到了什麼,卻只是一聲低嘆,伸臂摟緊了她。
就在兩人拾階而上時,樓閣中一陣騷動。當兩人來到樓閣之下,閣門大開,十幾個世家子弟,鮮卑勳貴迎面走來。
這般正面相遇,少年們陡然一驚,同時止了步。
在眾人痴痴望向張綺時,眾少年身後,傳來一聲冷笑,“不過是個狠毒愚婦,不過是個好色庸徒,哪值得諸位看傻了眼?”自建安以來,這地方文人薈萃,無形中,這裡被有些人奉為文化聖地。
而張綺和蘭陵王雖然一個人才出色,一個兼是皇室宗親加出色的武將,可在儒士眼裡,卻算不得什麼。在別的地方,或許無人理會他們,到了這裡,那就由不得他們了。
說話際,一個長袍大袖的世家子弟越眾而出。這個世家子的身後,也跟著一群少年。而這些少年中,有一個俊秀明澈的郎君先是一驚,轉眼瞪大了眼,再轉眼,他像想到了什麼似的,臉色蒼白,失魂落魄。
這郎君的眼神引起了張綺的注意,她瞟了一眼,終於想了起來,他不是自己在周地宇文護的府裡遇到過的那個五郎嗎?
那世家子的譏諷一出,蘭陵王臉色一沉,嗖地抽出了佩劍
見到他拔劍,那世家子不退反進,他仰著頭哈哈大笑道:“怎麼?堵不起世間悠悠之口,便想取某頭顱?來啊,殺了某啊”
蘭陵王冷笑一聲,當真揚起劍而這時,聒噪聲四起,眾士人齊刷刷走上幾步,呈四面八方圍上蘭陵王。紛紛而起的喝罵叫嚷中,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怒目而視,頗有匹夫之怒,可流血五步的架式
就在這時,張綺伸出手,她按在了他的劍鞘上。把蘭陵王的劍緩緩按下後,張綺淡淡地瞟了那世家子一眼,溫柔說道:“我傷的是自身,藥的也是自身,何來狠毒一說?至於蘭陵郡王,天下間敢說他是庸徒的,怕也只有閣下一人。”
她向蘭陵王淺淺笑道:“有所謂夏蟲不可語冰,長恭,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