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從金屋起的?”
“是。”
蘭陵王猛然轉身,也不顧金屋處灰燼猶熱,他衝了進去。
金屋裡,已是黑漆漆的一片,地面上高低起伏,踩上去是厚厚一層灰。建南院時,他仿的是閣樓制,下面住人,上面還有一層不足二米高的閣樓尖頂,取其形狀之華美……如今,那閣樓尖頂的木樑,全部燒成灰堆在地上。
抬著頭,蘭陵王低低命令道:“把金屋掃乾淨全部掃乾淨”
“是。”
數百人同時動手,不過一個時辰,金屋便被清掃一空。
蘭陵王再次步入。
殘梁破幾,溶金處處,地面斑駁卻無異常……
似是全身力氣都被抽盡,蘭陵王突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幾個護衛正要上前扶住,他已雙手捂著臉,低下頭來。
一個,二個,七個時辰過去了。
一日又一夜,天空已轉為黎明。
蘭陵王還是保持著這個姿勢,似乎整個人都化成了雕像。
在他的身後,眾護衛也一動不動地跪著。
終於,一個跟著蘭陵王從鄴城趕來的護衛上得前來,他沙啞著嗓子說道:“郡王……”
他才開口,蘭陵王便是低低一笑。
他呢喃道:“梁成,我是真的喜歡這個婦人,真的喜歡……”
他空洞的雙眼,瞬也不瞬地望著只剩下一片斷垣殘壁的金屋,聲音遙遠而悲涼,“我從來沒有想過,她能夠離開我。”
他閉上雙眼,喃喃說道:“她手無縛雞之力,又遠離家國,除了我,她能依附何人?我從來不相信,她有一天會離開我……”
突然的,他低低的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那笑聲已越來越響,已成了狂笑。
狂笑聲中,他的表情卻是空洞的,他嗚咽道:“我從來不知道,阿綺會離開我……會這樣離開我,她好狠好狠”
雖是嗚咽,他的臉上卻沒有淚水,似乎他已經流不出淚了。
嗚咽聲中,蘭陵王慢慢低頭。
他張開手掌,目光空洞地看著自己的手。
他一直以為,她永遠會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他不允,天下雖大,她能逃到哪裡去?
沒有想到,她還是逃了,她逃了……她拼著一死,也要逃離他
是因為他成婚了嗎?是因為他成婚了吧
原來前陣子,她一直在騙他,她騙他……
那一日,她便坐在那間房裡,便那麼抱著膝坐著,怔怔地望著外面光禿禿的樹木,而他,就在她的身邊陪著。
……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的,這一個月裡,她那麼安靜,那麼的安靜。便是流淚,也是一個人靜悄悄地流著淚。她的眼神是一片空洞,她看向他的目光中沒有焦距。
自己要成婚的事,讓她絕望了吧?
想到“絕望”兩字,蘭陵王又是一陣低低地笑。
是他錯了,他不知道她會這麼剛烈,不相信她寧願一死,也不願意與鄭瑜共夫……是他錯了
他應該發現的。
蘭陵王又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護衛首領聽著自家郡王的笑聲,心中一陣難受,他寧願郡王把他們打一陣罵一頓,便是殺幾個人也好。他實在不想聽到他這麼笑著。
這笑聲,怎麼這般絕望?
笑著笑著,蘭陵王伸手捂著自己的臉。他低低地說道:“梁成。”
梁成趕緊上前,喚道:“郡王。”
蘭陵王卻似不在喚他,他徑自低低笑著,聲音從手掌後輕輕傳出,“我又是一個人了。”
梁成還沒有反應過來,蘭陵王已喃喃重複道:“我什麼都沒有了,又是一個人了。”
這話一出,那護衛首領馬上上前,認真勸道:“郡王威名遠播,又是皇室宗親,還有我等相隨左右,怎麼會什麼都沒有了?”
他的話,蘭陵王一個字也沒有聽清。
他只是低低的,一遍一遍地笑著,一遍一遍地說道:“她都走了,都丟下我了……我又是一個人了。”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喚道:“阿綺,阿綺,阿綺……”
以前她在時,他意氣風發,總覺得自己遲早會擁有渴望的一切,權勢,青史留名的戰功,以及賢妻美妾,聰明俊俏的兒女,等等這些代表幸福美滿的……直到此時,他才陡然發現,原來,她一走,他就什麼也沒有了。
那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