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利塔。。。。。。
住了半月,奶奶與姨奶奶倆人把被褥和棉衣拆洗完了,奶奶惦記家,姨奶奶說:“那就讓寅跟我住,呆幾天你再回來,還有活兒呢。”
“有啥針線活,我帶回去做。”奶奶說。“寅離不開我。”
姨奶奶知道留不住奶奶和寅,就準備好了油餅、鍋餅包了一包。
我依依不捨地告別了白白,就與奶奶一起上路了。
寅的另一個姨奶奶家在縣城東門裡的東鼓樓村,其實就是城市裡的鄉村。姨奶奶家的兒子劉立當隊長,家裡就是大食堂,寅和奶奶到了她家總是連吃帶拿。回到家裡一家人解解飢。對於這個不足兩千人的村鎮來說,幾乎每天都有暈倒在地頭田間或池塘邊的人。而這些暈倒的人十有###就再也站不起來。從地裡抬回來的人一般就只等著再抬到地裡去埋了。人們根本沒有條件或來不及打棺材,就用老式立櫥盛著屍體抬到墳地埋了完事。
大人們不僅只是餓著肚腸。而且沒黑沒白地參加諸如什麼“萬人大會戰”、“兵團大會戰”、“大鍊鋼鐵”、“夜推水車喊口號”之類的大呼隆勞作,把人的精神和精力折磨得奄奄一息。
在這些大會戰的現場,聚集了十幾個村或幾十個村的男女十七……四十五歲的青壯勞力,以軍隊的樣式進行編制,即團營連排,團裡有團長,營裡有營長,連裡有連長,排裡有排長,團長一般是脫產幹部,營蓮排長都是由村幹部擔任。這些營連長隨便拉過一個不積極的人來,脫光人的光脊樑,就進行鬥爭,美其名曰“拔白旗”或“幫助會”。無論在什麼地方,這些營連長們動輒打人。罵人的事更是經常發生,張口就是“媽了個X”。各村都有所謂的連部,其實這裡是刑訊逼供的地方。西頭王三兄弟二人因為餓得受不住,就把街上跑著的一條狗打死偷著拖回家中,剝掉皮,煮熟了,傍晚時分,一家人圍著灶臺剛要動嘴,連長就帶著人闖了進去。硬說這條狗是他自己餵養的,連兄弟二人帶狗肉一起弄到連部。兄弟二人是上了繩捆到連部的。連部就在寅家的衚衕口的小場地對面,寅聽到幾聲慘叫,其實已經習以為常,卻鬼使神差地跑過去想看個究竟。這裡圍了很多看熱鬧的孩子們,連部的牆頭上趴滿了一個個的小人頭。寅勉強擠了一個地方,朝屋裡面張望。寅著實吃了一驚——王三兄弟正被幾個民兵吊在房樑上,連長坐在桌旁,一隻手抓著一瓶酒,另一隻手從桌上的肉盆裡抓起一塊肉來,衝著在房樑上掙扎的王家兄弟獰笑,說:“好香,好香!”…。。
這些營連長的做派成了孩子們爭相模仿的物件。
人們每天都生活在飢餓和精神折磨的雙重痛苦和煎熬中。這一年,五歲的寅就是這樣在懵懂和混沌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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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10)
一九六O年的春天姍姍來遲。氣溫也象人們虛脫的精神一樣日益升高。寅有時隨著叔嬸去附近的地裡。寅從來就很乖。
這是一個響晴的上午。叔嬸與西南鄰劉家分到了澆地的任務。叔嬸和劉家的兩口人用地排車拉著一架水車朝村南的西葫蘆瓜地走。寅蹦著跳著跟著一起去瓜地。大家穿越綠色田野的滿園春光,來到一口老井的旁邊,卸下水車。這口老井的井口著實讓寅吃了一驚。井口的磚被人掀掉了許多,象一個張著壑牙子的大嘴。而井下黑洞洞的看不見底。叔叔大致量了量井口與水車的底座,就招呼其他三人抬起水車架到井口上……突然,叔叔這一側蹬塌了七八塊磚,水車的一側錯位,四個大人抬著這架五百斤重的老掉牙的鑄鐵水車站在井的四周,驚得定格在那裡……如果有一人鬆手,其他三人就會與水車一起墜入井底!由於飢餓,四人的體力能支援多大會兒!時間也好象停滯了,寅感覺好象過了半晌時間,劉家男人才猛然喊道:“寅!快!拿那個槓子探在井沿上!”說時遲,那時快,寅也好似突發靈氣,使盡渾身力量抱起那根槓子,探在了井沿上。一場嚴重的災禍避免了。叔叔那變黃了的臉好久才緩過來,卻出了一頭虛汗。劉家叔叔連聲稱讚:“小小年紀,好樣的。”叔嬸也以非常自豪的眼神望著寅。
初夏的驕陽如火。大家想休息一會兒,驅趕適才的驚懼,再安裝水車。劉叔叔從粗布上衣口袋中掏出曬乾了的兩截絲瓜莖竿,用火鐮打起火來。打了好半天,才抽著了。劉叔叔把另一截絲瓜莖竿遞給叔叔說:“來,你也抽一隻過過煙癮吧,”叔叔搖搖頭說:“不,太熗了。”
“這是什麼事啊,抽不起煙,抽絲瓜竿。遭罪呀!”劉叔叔說。
“不會不抽啊,非得挨那熗。”劉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