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那些小太監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扶著的扶著,託著的託著,將裴元灝轉身送進了宜華宮我的房間裡,吳嬤嬤和素素此刻已經把床鋪好了,等到他們小心翼翼的將皇上扶到床上躺下,大家全都鬆了一口氣。
但我們幾個,卻都呼吸緊繃著。
妙言趴在床沿,看著裴元灝的臉色,心疼的掏出手帕來給他擦拭臉上的汗珠,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我:“娘,父皇他——”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我輕輕的擺了一下手,阻止了。
然後,我慢慢的走過去,坐到床榻邊上。
從外面走到這屋子裡,其實也不過十來丈的距離,但我感覺得到,他好像千斤重,壓得那些人都快要喘不過氣來,而此刻,看著他蒼白的臉龐,還有額頭上不斷泌出的汗水,也讓我覺得有些窒息。
他到底——怎麼了?
想到這裡,我俯下身,輕輕的喊道:“陛下……”
“……”
“陛下?”
“……”
我一邊叫著,一邊試探的伸出手去,抓著他的手輕輕的搖晃了一下,他沒有一點反應,呼吸均勻,胸膛慢慢的起伏著,看上去就像是真的睡著了一樣,但我卻知道,這絕不是。
這是昏迷。
想到這裡,心裡更加的沉重了起來。
尋常人生病,昏睡個兩三天,請醫問藥也就罷了,但他——他是皇帝,一言一行都關係著整個天下的安危,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卻突然在這個時候病倒,而且昏迷無意識。
史書上的記載,還有民間流傳的那些逼宮奪嫡的故事,我看得太多,也聽得太多了,甚至——當初裴冀中毒昏迷,整個皇朝就是在我的眼前變天易主的,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我太明白了。
偏偏現在,又讓我遇上了。
問題在於,裴元灝的昏迷,到底是暫時的,還是——
他能不能醒?
我咬了咬牙,兀自站起身來,將床上兩邊的帷幔放下來,仔細的遮住了裡面,妙言也被隔開在了外面。
然後,我回頭看了一眼。
這下,屋子裡已經擠滿了人,玉公公,吳嬤嬤,素素,還有那幾個小太監,全都瞪大眼睛看著我,似乎在等我的下一句話。
但越是這樣,我越不能輕易的開口。
心跳,像是無形的重擊,快要把本來就睏倦疲憊的人擊垮了。
我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說道:“這裡人太多了,不宜皇上休息,你們幾個都去外面守著的,但不要離開宜華宮,皇上隨時醒來,隨時還要用你們呢。”
那幾個小太監一聽,立刻答應著,退了出去。
我立刻低頭對素素說道:“去把宮門關上,別讓人出去,除了太醫,別讓不相干的人隨便進來。”
素素立刻點頭:“知道了。”
說完,便轉身飛跑了出去。
我又看著吳嬤嬤,她什麼話都不說,只規規矩矩的站在離床榻不遠的地方,我便對她說道:“嬤嬤,桌上的東西都涼了,你送下去,讓御膳房的人再熱一熱端來,皇上隨時都要用的。”
她急忙應著,然後過去忙了。
這個時候,玉公公走到了我的面前,神情謹慎的看著我:“小姐。”
我這才壓低了聲音,讓聲音都有些沙啞:“公公,怎麼回事?”
玉公公又看了一眼帷幔中,躺在床上的裴元灝,花白的眉頭幾乎要擰在一起,然後說道:“剛剛皇上走過來的時候,奴婢看著就不對勁,眼睛像是都看不清人了,話也說不出來,奴婢就扶了他一下,冷汗就沾了一手。小姐,皇上已經接連四五天,幾乎沒有睡過覺了。”
“什麼?!”
我大吃一驚——四五天幾乎沒睡過覺!
我也就熬了昨晚那一夜,就讓我難受了大半天,可他竟然四五天都沒睡過,那是什麼情況!
我頓時有些急了:“你們怎麼不勸他呢?”
“勸了,可小姐也知道皇上的脾氣,誰又敢真的跟皇上說什麼?奴婢是跪在地上勸的,他就讓人把奴婢請出去,然後——御書房的燈還是亮一整晚。這還是奴婢開口勸,別的人要是敢開口,就直接給拖出去的!”
“……”
我說不出話來,只回頭,看著床上那個人,那張蒼白的臉。
想起剛剛,他在飯桌上就一直控制不住的打哈欠,而偏偏,妙言什麼都不知道,還一直給他夾菜,那些菜,又都是油膩膩的……